眼前的男人行礼之后向自己走近了两步,阮夏不由得更加紧绷,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保持冷漠。
尽管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人不好惹,但是没办法已经惹了,就不能怂,至少气势上不能输,她好歹是皇后。
“信王有何事?”
陆长昭的视线落在了她今日穿的衣服上面,暗蓝色交领春衫,衣袖处是用银线缝绣的凤凰展翅纹理。
这衣裳并不适合她穿,且不说布料过于厚重,就是这颜色硬生生将她衬的年老了几岁。想必是为维护皇后威严选的,着实不衬她...
“陛下口谕,命本王教习皇后政事,皇后可去宣明殿同本王一起处理政务。”
听此,阮夏不由得蹙眉,和信王一起处理政务?陛下的口谕为什么没有传达到未央宫,反倒是要信王来告知?
眼前小人儿眼中的警惕实在让人难以忽视,陆长昭在心中暗笑自己,何必在这小姑娘身上费心思,还派了诸多暗卫来监视,实在没必要。
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他亲自试探几句不就全知道了...
另一边宣明殿,安福公公从殿外走来,俯身与明德帝低语了几句。
“信王又见了皇后?呵...很好”明德帝放下手中的御笔,轻笑着。而他身边的安福却不同于他,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陛下,老奴多嘴,信王...让信王与皇后娘娘接触,这样真的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执明那孩子我最是了解,他只要发现阮夏的身份定然要帮她的,也一定会帮朕的...”
陆长昭瞧着阮夏继续沉思着,也没有催她,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等着。其实他也很好奇,明德帝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明知道阮皇后没什么城府,还将她推到自己身边,就不怕阮夏被策反,被自己控制吗?只是想要知道答案那就只能将计就计,反正就一个小孩,不怕她翻水花。
看着层层交叠的衣领上纤细白皙的脖子,他在想怕是只用两成的力气就能将其拧断。
“多谢信王跑一趟,本宫明日会去宣明殿的”阮夏不知道陆长昭的心思,回了话,就转身往未央宫的方向走,脚步都不带停的。
“哼...跑那么快,明天不还是要见面的。”
未央宫里,阮夏在殿内不断踱步,她想不通明德帝到底为什么让她与信王接触。后妃与前朝臣子本就应保持距离,毕竟稍有不慎就是秽乱后宫的罪名...
“皇后娘娘,切莫过于担忧,等陛下晚膳时您可去问问。”兰嬷嬷在一旁提醒着。
可阮夏并没有听进去,旨意不是直接传给她的,就说明明德帝不会跟自己解释什么,自己去问也不会有结果的。
“嬷嬷为我准备些冰镇荔枝吧,我想吃了。”“是,娘娘稍等。”
信王是当今陛下唯一活着的兄弟,而且陆长昭身为成年王爷,也是唯一一个留在盛京的人。目前掌管拱卫皇宫安全的虎贲军和其封地的威远军,权力不可谓不大。
从兰嬷嬷告诉自己的消息中可以知道,兄弟二人的关系很好,陆长昭也是陛下极其信任的人。
陛下身体不适从去年开始,大半的奏折都会直接送到信王手中,由他全权处理。
可现在从种种发生过的事情来看,阮夏觉得传闻并不可信。陆长昭似乎并不忠于陛下,有些时候都表现的太不可控了。
她想,如果陆长昭想要逼宫夺位,是完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虽然想法很大胆,但在皇室背景下,其实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这些事情确实想不通,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就眼下的情形看,自己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的,她只能听明德帝的话。
翌日巳时左右,宣明殿。阮夏到的时候没让宫人提醒,刚刚走到侧殿门前就看到认真审阅奏章的陆长昭。
正襟危坐,修长骨感的大手正握着批阅的朱笔,手肘撑着手臂立于桌案上,作思考状。琉璃玻璃透出的光,洒在挑不出一丝缺点的英俊侧脸,阮夏不觉中看了许久,直到对方发现自己。
阮夏本想冷静表现,但对方充满笑意的眼神,让她有些被抓包的错觉。陆长昭起身,恭敬行礼道:“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她轻咳了几声道免礼平身。
他大概身高有八尺多,跟每天给自己请平安脉的顾太医差不多,不过看起来要比顾白更高更强壮一些。
不同于顾白的清瘦,常年习武的陆长昭身形高大,宽肩窄腰,宽厚的背部充满力量感。
宫婢退下,大殿内只留了阮夏,陆长昭和负责整理奏本的宫人。
与自己讨厌的人一起共事,确实在心理上不怎么愉快。但如今能够接触更多的政务,对于她想查当年真相也有好处。
说是让信王教习她,但如今这男人大喇喇地在一旁坐着,全然没有主动的意思。
阮夏也不是非要他帮助,瞧了对方几眼,就自己拿起奏本看。
第一本就是有关南方洪水一事的调查,位于民河的防洪堤在暴雨第一天便被冲毁,致使南中近十万民众受灾。最终的调查结果也只是说修建时期测量失误......
对于此,阮夏判断不出真假,防洪之事她也从未接触过,只能走马观花似的看过去。
下一本是来自礼部主事的奏本,瞧了一眼里面内容的阮夏不禁皱起眉头,满篇吹捧陛下的诗歌,足足有九首之多,翻过去几页也是看的不知所云......
再下一本是吏部吴大人呈上来的,是检举同部的柳大人私换证物,徇私枉法...
就在她感叹奏疏奏报的内容太杂时,旁边便传来调侃声。
“皇后来这难道是看书来了,本王瞧着您一本本过的飞快,不知可批注了吗?”
看着男人眼中的笑意,阮夏对他感觉更讨厌了,不过面上并没有显出来。
阮夏借势放下手中的奏本,倚靠在腰枕上,微笑着:“本宫惭愧,信王殿下毕竟也未传授过什么经验,本宫确实不通于此。”
听此,那边安癸传递奏本的手顿住,眼睛微微瞪大,心想多少年没人敢怼过信王了,阮皇后可真是胆大!
陆长昭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起身向阮皇后走去。随着男人越来越近,阮夏觉得压迫感越来越强。
最后他坐在了她身边,二人距离不过两拳那样近。
“皇后说的是,确是本王的失职了,这就好好教娘娘。”话落就要牵起阮夏的手。
阮夏大惊,连忙起身,差点被桌腿绊到,好在最后还是站稳了。脸上也不再是刚才的平静,她皱起脸,做防御姿态。
这回换陆长昭倚靠在腰枕上,微笑着看着她。
二人都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安静了一会儿。
可那边的安癸心中如敲鼓一样忐忑,刚刚王爷难道要非礼皇后!这不是他能看的吧!再者他家王爷啥时候有这耐心了...
将剧烈跳动的心安抚下来后,阮夏冷静了下来,她想刚刚陆长昭不过是在吓唬她,逗她玩罢了!
她恢复到往日的平静,面不改色地坐在了陆长昭的身边,也就是她刚刚坐的那个位置。
瞧见阮夏又不躲他了,陆长昭轻笑,她还真是胆大,不过之后也没有再逗弄的心思。拿起奏本认真地讲了起来。
陆长昭端起礼仪,那阮夏自然也认真地学了起来。
不过刚临近午时,阮夏就表示要去陪陛下用膳,借此告退。
陆长昭也没拦着,抖了抖衣袍站起身甚至还行礼恭送她。“皇后娘娘慢走...”
阮夏紧接着也回了礼,只是刚转过身,面上的平静就瞬间消失,绽放出“劫后余生”的轻松。自出了殿门,脚步也是越来越快。
原本当初让陆长昭行礼是想让他对自己保持应有的尊重,只是如今他每每依规拜见,都会觉得这人觉得没安好心,在憋着什么坏。
阮夏走后,陆长昭也没了批复奏疏的心思,只瞧着她远去的方向笑。
安癸站在他身边不由得感慨,王爷这是喜欢阮皇后吗?这个猜测不过在心里过了一遍,就觉得骇人...
九华殿,阮夏是小跑着过去了,如今已入夏,身上一层层的厚衣料着实闷热,不过一小会儿她就满头大汗。
“阿浓这是跑着过来的?不必如此着急,快多取些冰来。”明德帝一边吩咐,一边拉着阮夏入座。
“多谢陛下”该有的礼仪在宫里阮夏是不会忘的。
“现今已是头伏了,阿浓别穿的这样厚实,让尚衣局做些轻薄透气的。盛京城如今闺阁女喜欢穿的那些,都做些来,不必局限于皇后的规制。”
听着明德帝的吩咐,阮夏不由得看向他,明明前些时日他还强调皇后的规矩,她如今穿的这些也都是他默许的,怎么忽而又变了主意?
虽然想不通,但能换上更加舒适的衣服,阮夏还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