荭母顿时瞪大了眼,也没与我调情的心思了。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就没听说过谁还能在结契途中醒过来……她怎么回事?是不是没有喝你的汤?”
“如果她不喝我的汤,神香又怎么会触发?”
神香,便是我闻到两次的,那股诡异的香气。
在荭村人眼中,那是他们信仰供奉的九轮回大人赐予的能力。
普通人类只要接触到荭村的水,荭村里与九轮回大人结契的人就能让对方闻到具有催眠作用的神香。
荭母琢磨着说:“或许是因为他们上山时吸入了水雾……”
我晃了晃她的身子:“别傻了,你我都知道,吸的那点水雾基本上没什么作用!”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荭母尖声盖过了我:“是那个女人特殊,还是九轮回大人不满意?”
荭母说到这不住地摇头,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直转,口里喃喃:“不会的,大人不会不满意的,大人不会抛下我们……”
她慌张的不行。
看得我心里都有些发慌。
从荭生的记忆里,我也能知道,九轮回大人对荭村人来说,就是坚定不移的信仰。
如果哪里做得不对惹九轮回大人生气。
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世界末日。
我按住她的肩膀,唤道:“你冷静一点!我们都是按照大人的指示行事的,他怎么会生气?”
听闻,荭母才冷静了点。
她抬起头,说话的时候嘴唇有些哆嗦:“那,是那个女人有问题?”
“那女人就是个普通人类。”
我抿抿唇,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你说,会不会是九轮回大人出了什么事……所以没能庇佑这次结契?”
“你在胡说什么!”
荭母都快破音了:“九轮回大人怎么会出事,你忘了上个月他才降世吗!”
“我知道,可结契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我不得不多想。”
荭母挣开了我的手:“你结契失败是很异常,但这不代表九轮回大人一定会出事,现在只有去见长老了,说不定他会知道点什么。”
我的目的正是去见她口中的长老。
再通过长老,见到在荭村里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九轮回大人。
于是顺着她的意思,点头说:“好,那我们这就去找长老。”
“那我去换衣服。”
荭母急匆匆地说完,就转身进了房间。
正值寒冬,外面很冷。
我干脆进了屋子,顺手合上门。
屋内火炉烧的正旺,暖融融的。
荭母一点都不见外。
当着我的面就脱下睡裙。
我到底不是和她有露水情缘的荭生,挪开眼没去看她。
这间主屋也不大,大炕正对着门口。
炕上躺着个男人,正是荭母的老公。
他沉沉地睡着,还扯着呼,呼噜声与火炉上烧着的开水相和,实在很吵。
我从荭生的记忆中翻了翻,才发现荭父不是土生土长的荭村人。
也是被荭村人从外面拐回来的。
而后被荭母相中,被她活活折磨傻了。
并不是每个外来的人,都能与荭村人结下结契的。
只有合适的人才可以。
而判别这个人是否合适,只要触碰对方一下,就能体会到。
对的人,能唤醒他们体内深藏的渴望。
这也是为何荭生一开始对灵蛇感兴趣。
在碰了她一下后就转移目标到我身上的原因。
荭母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绪:“发什么呆?”
我回过神,就见她已经穿好了棉袄,正快速往外走。
我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屋子。
荭母手里提着一盏油灯。
豆苗大的火焰被寒风拂动,橙黄的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我们追随着着微弱的光,在漆黑一片的夜幕里前行。
周遭高山在低沉的夜幕上投下几片剪影,黑压压的将荭村围拢。
行走在荭村这片小洼地里的我们,正如油灯里的火苗。
似乎随时会被这深山吞没。
刚吞噬了荭生的魂魄,我多少受到他的影响。
在越是往前越是黑暗的路上,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颤栗。
“你说,九轮回大人会不会正看着我们?”
我没来由地问了一句,荭母手里的灯又晃了晃。
她拢紧衣领,低声说:“大人的事,轮不着我们猜。”
我自觉受到了荭生的影响,也没再开口,将注意力放到理顺荭生的记忆,并将他残留下的感情消除上。
就这样沉默地又走了几十分钟,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座位于半山腰,由砖石搭建的两进院外。
在荭生记忆里,这院子虽不算大,但住在里面的长老,却是全村地位最高的人。
长老一般不露面。
除非事关九轮回大人。
来找他的人自然也知道这点。
所以,当我们敲响门后不久,就有一个半大的孩子来开门。
他手里也拿着一盏油灯。
昏黄的照亮了他脸上鸦青色的复杂图腾。
他整张脸几乎被图腾覆盖,只有一双灰白无光的眼睛格外显目。
他“看”向我们,问:“有什么事?”
这小孩是盲童。
据说长老身边侍候的人只能是盲童,否则就会亵渎九轮回大人。
这种一看就是邪教的做派,也不知荭村人到底是怎么坚定地认为九轮回是代表正义的。
我思索时,荭母说:“荭生在结契时发现了异常,所以我们来求见长老大人。”
盲童一听,拉开了门:“你们和我来吧。”
说完,率先转身,向门内走去。
盲童走的很快。
恐怕这段路他已经走过成百上千次,才会这么熟练。
转眼间,我们到了长老屋前。
从外面看,这也是间普通的屋子。
盲童敲了敲木门,唤道:“大人,有人求见。”
屋内有几分钟的寂静,期间一直没有回应。
就在我等的有些不耐烦时。
一道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飘来。
“让他们进屋。”
“是!”
盲童应声后,推开了木门。
他站在门侧,比了个请的手势:“你们自己进去吧。”
荭生也不是头一回来这里了。
不过记忆中,他只在成年礼和一次召唤仪式时来过。
可踏入屋内时,我还是不觉得陌生。
只因为屋内陈设简单,且与荭生来的每一次都没有任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