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黑，若不是月光被拘束在小小的窗格里，我都有种仍在山谷的错觉。
往前没走几步就到了头，从房间左侧的门内传来朦胧的光。
长老苍老的声音顺着光传来：“你们大半夜找来，事情不小？”
他话落时，我们已经走进了侧屋。
这是长老的卧室。
他披着一件暗黄色的道袍，干瘪的身子佝偻着坐在炕上，手里捧着个大茶缸，袅袅烟气从茶缸升腾，将他树皮般粗糙褶皱的脸熏的模糊了几分。
实话说，这长老看上去就不大靠谱。
像个江湖骗子。
不过，农村人都很信任他。
加上一个月前，长老才在祭会上“召唤”出九轮回大人，更是做实了他的本事。
荭母说着看向我：“长老，是荭生发现了问题。”
我回过神，将对荭母说过一遍的事复述给长老。
长老听完，神色凝重。
他放下手里的大茶缸，对我招了招手：“荭生，你过来。”
我依言靠近。
离炕还有一步远时，长老探出胳膊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像是几根枯枝拼在一起。
让人觉得硌得慌。
我垂下眼，装出恭顺的样子。
长老摸着我的脉搏，荭母在旁边紧张地看着。
三人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
长老忽然松开手，说：“你与大人的契约没有异常。”
他抬起屁股，从炕上挪下地，双手背在身后，围着我转着圈儿打量。
那双浑浊的眼里满是探究和不解。
他口中喃喃着：“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得出一个结论。
荭母按捺不住，小心地问：“长老，会不会是九轮回大人……”
“住嘴！”
长老立刻打断了她，他瞪向荭母：“大人的名号也是你能随便提的？”
荭母低下头：“是我冒犯了。”
长老没好气的哼了声。
他没再围着我转，而是走到壁瓮前，对着供奉了香火的九轮回神像拜了两拜。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他念叨了十几遍。
这才转过身看向我们。
“这事必不可能是大人的问题，把那两个外来者带来，问题肯定出在他们身上。”
荭母犹豫地说：“长老……那两个人都还不知道村子里的事，要是让她们察觉到异常就不好了。”
“怕什么，她们已经在这住了一晚，也喝了那汤，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想走出村子了！”
长老说着，露出一抹阴狠的笑：“记得把她们带的手机之类的东西都搜走，别让她们和外界联络。”
我想起林婉如那条登在网站上的信息。
如果她已经发现了异常。
她带的电子设备都应该被荭村人收走才是。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留下来，或者接触到了能联网的设备。
我的疑问，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
我也就没多想，而是同荭母一起离开了长老住所。
回去的路上，荭母走的更急了，没和我交谈，甚至没多看一眼。
就好像之前在她家时的亲昵是幻象。
不过也是，在她眼里，和荭生的那点子关系，远没有九轮回大人重要。
等我们赶到灵蛇和“我”的住所门口时，天已经擦亮了。
我伸手敲了敲门，故作客套地问：“乔姑娘，灵儿姑娘，你们醒了吗？”
灵蛇一听是我，没几秒就说：“我姐姐还在休息，有什么事？”
“我们村里有个老前辈想见你们一面，不知能不能赏脸？”
我知道灵蛇会听我的话，但在荭母面前，还是伪装一下的好。
这次，灵蛇没有直接给我回应。
而是撩下一句：“稍等。”
又过了会，灵蛇才过来开门。
一开门，她的眼神就往荭母身上瞥了下。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边问：“你们说的那个老人是谁，为什么要见我们？”
荭母有些着急。
她不耐烦地说：“让你们去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灵蛇一愣。
显然没想到荭母请人会是这么个态度。
其实，要是没有长老那句话，荭母肯定是客客气气的。
现在，她断定眼前的外来者已经被荭村所缚，翻不起大浪了，自然要暴露本性。
灵蛇飞快地瞟了我一眼。
估摸着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演了。
我咳嗽一声：“灵儿姑娘，邀请你的是我们村子里的长者，大家都很尊敬他，她的态度要是冒犯了你，我替她道歉。”
灵蛇顺着台阶下：“也没事……不过我和姐姐还要收拾一下。”
荭母强势地说：“我帮你们收拾。”
她这话又给灵蛇整不会了。
小眼神再度偷偷地往我身上挪。
我对她笑笑：“长者比较迷信，他不喜欢任何现代的电子产品，所以我们得先收走你们带的电子产品，事后再还给你们。”
虽然事后再还听起来就不靠谱，但我至少将台面话说的很到位。
灵蛇一脸“不情愿但勉强接受”的表情：“那行吧，等我们穿好衣服！”
说完，她合上了门。
荭母不满地看向我：“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她们不愿意我们就用强的就行了。”
我搬出说教的态度：“以后都是一个村的，不要太粗暴。”
荭母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色迷心窍吧！”
对她的间歇性吃醋，我只有一笑了之。
等了没多久，灵蛇就打开了门，她侧过身让我们进房间，边说：“东西我都放在桌子上了，你们可要保管好，别给我弄坏了。”
她的戏倒是演的很到位。
好像真不舍得那几块电子零件。
我和荭母走进屋子，看见桌上摆着两部手机，一台笔记本电脑，确实是我们带过来的所有电子设备。
我的傀儡坐在桌边，正静静地看着我们。
荭母将东西拿起来，还不放心：“荭生，你再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
灵蛇就又“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我们把屋子翻了个遍。
在确定屋内和两个外来者身上不再有任何能联系到外界的电子设备时。
荭母这才放心。
我们带着灵蛇和傀儡去了长老住所。
傀儡有了我的一缕魂魄，一路上也是举止得体，看不出什么异常。
如刚才一样。
盲童引我们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