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效正色道，“杜同知，我知道你很敬佩陆放翁，我也敬佩陆放翁为人，但陆放翁是陆放翁，陆元韶是陆元韶，明相之家尚且会出败子，你就能肯定陆元韶其人能比得上陆放翁？陆元韶初到临安，入大理寺，年轻心性，又常活在清贫之中，难保不会被钱财迷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能因为其祖父的名声就对他这个人判断有失。杜同知切莫感情用事。”
“下官没有感情用事，下官——”
郑效拍拍杜颖的肩膀，转身走向慕景彦，“倒是慕景彦，根据本官三个问题便做出如此推断，可见还是不相干者才更容易不顾及其他羁绊，只单纯的去想案件本身。本官现在明白韩致远为什么要重用你了。”
“大人，小人只是根据目前听说的情况做出一番推论，但并无法十分肯定，这只是一种可能。”慕清颜道。
“能说出这种可能就值得赞赏，就怕有些人受到不相干东西的影响，蒙蔽了双眼，看不到这一点。”郑效道，“而事情的真相往往都是令人最难以置信，最不愿接受的。”
“郑少卿！”杜颖急步迎上前。
“杜同知，你不用为陆元韶说话。此案中，陆元韶的嫌疑确实最大。韩致远明明有话在先，陆元韶全然不听，以致错过办案时机，再加上张子浩之死中种种疑点，令人不得不怀疑其用心。”郑效一脸正气。
杜颖急辩，“可这只是推论，并非铁证。而且，陆元韶没有听从韩致远的话，是他年轻气盛，不甘服人所至，第一晚死守无功，才对韩致远的话存疑，又正是用人之时，才撤掉无用布局，将差役调走，绝不会是因为被案犯收买！此事要怪，下官也有很大的责任，若下官制止，就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杜同知，这些差役除了部分归仁和县衙，大多都是随陆元韶就近从大理寺调到县衙办案，就算你制止，怕是也没人依从，大理寺的人自然听命大理寺寺丞，身为大理寺少卿，我对这种情况还是清楚的，你也就不必为陆元韶自责了。”郑效宽慰道。
“郑少卿——”
“杜同知，王家村的案子还没有破，刘家村刘南山之女还未找到，杜同知的责任还很大，陆元韶的案子就不必操心了！”
“陆元韶的案子与王家村命案实为一体。”
“但他身为大理寺寺丞，在所有案子未破获之前，只能以疑犯之身羁押入狱，尤其是在朝廷正严加清查之时，决不可姑息，容不得有半点通融。杜同知应该明白此时的不一般，不要忘记自己为何从临安知府调到了仁和县衙来做事。”
望着郑效远远离去，杜颖面色越来越忧沉。
“杜同知。”慕清颜上前轻声道。
“都是你！胡言乱语，置陆元韶于如此不利！办案推案若是都如你这般，不知要造成多少冤假错案！你叔父慕成安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小小年纪，出口张狂，不顾是非，以为这就能彰显自己的才气？”杜颖冲着慕清颜一顿痛骂。
“杜同知息怒。敢问杜同知，我做的假设是不是其中一种可能？”慕清颜任由杜颖发了一通火之后，平静地问。
“是一种可能，但是最不可能的可能！”杜颖深吸了一口气，“本官知道因为陆元韶对韩致远出手，令你不满，但若因此生打击报复之心，实在是真小人，简直给慕成安丢人！”
“可郑少卿有句话说的没错，事情的真相往往都是令人最难以置信，最不愿接受的，对此，我也深有体会。”
“但推案也不是一味的求偏猎奇，有的案子也并非如此！”
“杜同知又可还记得自己之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虽说一个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怕身子受了外伤，站不直。现在我算是明白杜同知何出此言。”
“对，再正直的人也怕小人迫害，蒙冤莫白！”
“也就是说杜同知原本已经担心会有人故意拿捏住此事对陆元韶落井下石，令其处境更加雪上加霜，而我根据郑少卿的问话做出一番假设推论，也是证明了杜同知的担心。”
“你……”杜颖愣了愣，压下怒意看着慕清颜，“你这话什么意思？”
慕清颜浅笑，“杜同知应该能够听懂。”
杜颖左右看看，见差役都候在远处，抬步朝慕清颜走近，低声道，“你的意思是郑效别有意图？”
“杜同知当真以为我一介草民的话能够左右大理寺少卿？郑少卿何出那三问？为何要杜同知回答？杜同知不说，便又让我说，然后对我的话表示赞赏，而批驳杜同知，这个态度杜同知可亲眼看得明白。”
“既然你识破郑效三问，为何还要多嘴？你若不说，他也不好亲口往下说！”
“这件事根本没必要含糊。与其含糊其辞，倒不如说个明白，若说中他的心上，我们便也知道陆寺丞的处境到底如何，就算现在不说，郑少卿已经心里有数，羁押在大理寺的陆寺丞照样该怎样对待还是怎样对待。”
“你说的也有道理。”杜颖的语气缓和下来，拧眉沉思，“郑效分明是想故意为难陆元韶，每一句话都对陆元韶不利。陆元韶这次被抓到把柄羁押大理寺，可是正投某些人之意。不过……郑效所言也算是有理有据，尤其是正在朝廷清查严整之时，他的态度放到朝中也难以反驳，你又是为什么怀疑他的用心？”
“很简单，他对我叔父的态度令我不悦，所以我不喜欢听他说的每一个字。”慕清颜小心眼儿似得轻哼。
“这岂能当做是理由？这话要是被人听到，麻烦的是你自己！”杜颖沉声斥责。
“那杜同知又是为什么怀疑他？就因为你们对陆寺丞的态度不同？”慕清颜反过来问。
杜颖负手向一侧走了两步，昂首望天，“我在朝为官十几年，对一些人的为人处世还是能看得清楚的。这些不需要跟你一个局外人细言。”
“那么在杜同知眼中，这位大理寺少卿是否与临安知府大人是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