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你先让人看住春英娘，等韩公子吩咐。”慕清颜由着吴诚儒把她拽出屋子。
“怎么了？”韩致远正好进了院门。
吴诚儒把慕清颜甩给韩致远，“人学坏了。”
韩致远一挑眉。
“是这样，我本来也要跟你说……”
慕清颜把给平娘拿药袋做信物的经过讲了一遍。
韩致远听完之后，不等吴诚儒发毛，反倒先蹙眉训道，“你就这么容易相信人？如果她拿着诚儒的信物去做什么事呢？被栽赃的不只是诚儒，还有我！”
“对呀，见你平日挺机灵，脑子哪儿去了？”吴诚儒跟着附和。
慕清颜手指相交，“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恶。”
“哑女鬼妞不恶？结果她是陈秀娘，哄你吃下毒食，骗了你！你还没吃了教训？”韩致远反问。
“那你说，”慕清颜抬头看着他，“好人坏人怎么分？就因为世上有了坏人，就要让好人也受连累得不到帮助？宁可错损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你不是很聪明？想必你能肯定谁好谁坏？”
“我不能。有的人并非一眼就能分辨得出，甚至好多眼都分辨不出，比如李庆，比如杨风。”韩致远指指被衙差从屋子里带出的春英娘，“比如这个第一眼看起来可怜无害的老妇人，还有她的女儿跟情人，你在白洋湖畔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想过他们会杀人？”
“是，你在你的位置有机会看到更多的坏人坏事。可是你能一口否定你所见到的人都不是好人？如果面前有一个人非常需要帮助，他甚至快死了，你还要在不停的想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从而延误了施救的机会，甚至就是那点犹豫宁可令他丧了命？”
慕清颜顿了顿，摇摇头，“这个话题是没有答案的。我们是要保持警惕，但也不能太无情。我是吃过亏，但我并不会从此便怀疑任何人。如果一个需要求助的人首先从表面上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狼，我也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成了东郭先生，我还是会选择救他一次。”
“你说我傻也好，说我不知好歹也罢，如果每个人都像你所想的那般无情，这世上不仅不会好，反而只能变的越来越差。如果你怕我连累你们，我这就回韩家去带走平娘，不敢在这种事上再劳烦韩大公子，以后我也不会再犯这种错误，我做这种傻事的时候，不会再找你们。”
“哎呦呦，小慕，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跟你叔父可是好兄弟，怎么会嫌弃你这个侄……侄子？这跟你拿走药袋是两回事！我生气你拿走药袋，可没生气你去帮助别人，你要是拿走别的东西，哪怕一瓶药我都没话说。嫌弃你帮人的是他。”吴诚儒手指朝韩致远戳戳，“韩大公子。”
“诚儒，你说这话可就不公道了，我是不是怕事的人，你不知道？”韩致远朝前走近一步，垂目如刀似得晃着慕清颜的眼，“我能送走韩山，还解决不了一个平娘？更何况现在她已经跑到韩家，再把人赶走，是不是要让人一个个戳我的脊梁骨？我训你，是要让你牢记人世无常，做什么事多留个心眼儿，这样，等一个人一件事真发生逆转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有多意外。”
“你的意思是这样么？”慕清颜抬眼迎着韩致远的目光，脚尖在地上轻轻的蹭。
“你也知道了用我韩致远的名号，这是长进。”韩致远转身向旁边衙差走去，“把案犯押送到县衙候审。”
“是！”杨彪领命。
春英娘赤着脚被差役架走。
“等等。”
慕清颜准备进屋去拿双鞋子，被韩致远拦住，“她越看起来可怜可悲，才越能刺激到躲起来的王春英，当然，除非她已无母女之情。狠，有时不只是发泄某种情绪，也是手段。更何况对一个杀人凶犯来说，这点罪根本算不了什么。”
“英娘啊！你可千万不要出来，所有的事娘给你顶着，你别怕！人活在世不就是为了那口气？不要管娘，不要因为这点事儿就放不下，不要让娘失望，不要让子浩白死，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
春英娘像游街似得踉踉跄跄走在路中，一遍遍的撕喉高呼，任凭差役如何喝斥也不肯闭嘴。
从王家村朝仁和县衙走，出艮山一路经过数个大小村落，村村恐是都会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跟前村子知道的人更是议论纷纷，帮着将消息远远传开。
“怎么是春英娘啊？”
“瞧她那腿脚，真利索，哪儿有瘫痪的样子？”
“是啊，想不到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们说，王麻子死的那么早，不会也是被这对外乡来的母女给害死的吧？”
“这可不好说，看起来那么老实本分的人，怎能能干出这样的事？虽说杀死的是刘家的人，可想想……怎么能下得了手？”
“就是，刘家的那个姑娘虽说大小姐脾气，可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英娘啊，你可千万不要出来啊……”
春英娘的喊声渐渐远去，慕清颜站在王家门外叹了口气，“你这招怕是不灵，就算王春英顾念母女之情，可听到她娘的这番嘱咐，也不会跑出来让她娘失望了。”
“攻心之术的效果不一定必须立竿见影。缉捕凶犯也不是靠他的同党几声呼叫。她想喊就让她喊两句，也算是让她们母女隔空叙叙情。”韩致远墨眉轻扬，“这是我赏给她们的机会。”
慕清颜瞥了眼韩致远，“很了不起吗？”
“你们接着查案，我要马上回韩家找那个平娘讨回药袋子去。”吴诚儒朝二人摆摆手，“我走喽！”
知道那药袋子在韩家，他也算是放下几分心，没有突然事发时那般恼火。
“吴叔，对不起啊。”慕清颜再次致歉。
吴诚儒刚走几步又回过身，“我说你小慕，我箱子里别的东西你不拿，怎么偏偏拿那个药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