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册上记载,清远和尚出生于英宗治平二年太原府,神宗元丰八年在五台山大华严寺剃度出家,修行十三年之后开始云游,三年之后辗转抵达开元寺。”
“从五台山来的?这倒是不好查。”韩致远道。
朱熹叹了口气,“是啊,如今北地被金人占领,想查一趟很不容易。”
“这个名册是伪造的还是原本?”慕清颜拿起朱熹放下的名册看了看。
从纸质墨迹上看,倒是陈旧泛黄。
“是原本。”韩致远翻了翻手中的名册,“除非他们早就准备好两套一起传到如今。”
“那这个来历究竟是真的还是早在八十多年前就开始作假?”
“即使是真的,也不能肯定这个清远和尚就没问题,当然,我们也不能就肯定说他有问题。只是在查不清事实之前,成了悬案吧。”韩致远将名册拍在桌上。
慕清颜根据记载年月又换了近期的名册,住持就换了三任,剩下的便是登记在册的地位高低不同的僧人。
慕清颜从后往前翻,“咦?这纸……”
韩致远从桌上又把丢下的名册拿起来,翻了翻,没见有什么问题,直接把慕清颜手中的那本夺走。
“这纸像不像那种香纸?”慕清颜问。
纸面不够光滑,有浅浅的凸纹,做工很精细,而这是最新本,看里面的记载,是最近三年内到开元寺修行的僧人以及皈依的带发修行居士。
韩致远摸了摸纸角,“是那种纸。朱大人知道这是什么纸吗?”
朱熹接过名册看了看,“这是近些年在本地产制的香纸,由于做工精细,落笔流淌,有的人会当书画纸用。只是这纸是用天宝大山中产的一种藤草制浆,比较稀少,用到的人便也少。我来到漳州上任,手头上还有几张上任知州留下的纸,见了也是稀奇,还是书吏告诉我来历。”
一边的书吏接着道:“是的,韩公子。有人说这是咱们漳州的宝贝,可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种藤草在天宝大山中长了不少,之前没人知道它能做纸的时候根本没人理会,后来造纸局有个工匠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去天宝大山游玩的时候采了把草回来给制成了纸,后来又几番加工就成了这种质地。不过做工再好也比不得那些名品,再加上毕竟是山野所产,真要当宝贝做贡品也上不了台面。”
“这藤草的寿命期就是短短两个月,造纸局也就是在采割旺季的时候收些草做上一批,在跟前的范围内流传,纸名随了天宝大山,就叫了天宝纸。我们这里的人不是都信奉开元寺么,造纸局为表心意,做出的大多数纸都供给了开元寺,所以近些年开元寺基本上都是用的这种纸。”
韩致远每一页都仔细翻过,“也就是说,这种纸是开元寺最常有?”
“也可以这么说吧,能经常用到的只有开元寺了。”
朱熹问:“是否又抓住开元寺作案的线索?”
“在临安的时候我是见过。”
当着众人的面,韩致远没有把话说的再详细,“对了,诚儒回了府衙,可让他看过从竹林带回的骸骨样本?”
朱熹道:“看了,吴先生说骸骨距今八十到百年,具体时间没法确定,中的毒已经深入骨质年代久远也已经无法查验。这么多人,死了将近百年之久,只剩一把骨头,更难以确定他们的的身份,虽然如今重见天日,却无从下手追查。还是先看看开元寺秘井中发现的那些腐尸,看能否从别处寻找到有用的东西。”
韩致远将名册放下,“去义庄。”
“韩公子,吴先生还没有去,我去叫他?”主簿问。
“他在哪儿?”
“西厅。”
“这个诚儒!”韩致远双手叉在腰间,“韩四,你去把他兜来!”
“要不就等到天亮,吴先生也劳累了很久,让他再睡会儿,也不急于这一时。你们也去休息个把时辰,养养精神。”朱熹道。
“还是先去看看,拖延时间我总觉得不太踏实。”韩致远不肯再耽搁。
“朱大人!朱大人!”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名衙差匆匆跑来,急了一头汗,“朱大人,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朱熹神色一提。
“义庄那边不知怎么出现好多大老鼠,有的都快跑到府衙后,卑职唤人去清理,没人敢动手。”
“一个个州府衙差,竟然听信妖言如此胆小怕事!”朱熹怒道,“传本府令,谁要退缩马上拎出来杖责五十大板!想要脱下皂衣不干,先杖责后以抗令不遵之罪入牢三载!非常时期,本府有权力增加惩罚力度!”
“是……是……”衙差被朱熹如滚滚轰雷般的怒意吓到,赶紧又跑走传令。
韩致远交代,“韩四,你把诚儒兜起继续配灭鼠药,城中不够就去别处买,最好将整个城中的拐角旮旯全部铺洒一遍!”
很快,一行人赶到义庄。
跑到义庄的老鼠有的被打死,有的已经跑了,出手的衙差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停下手之后腿都发软。
这些老鼠虽然没有竹林中见到的那么大,但也赶得上比武场的那一批。
踏出一地鼠尸,众人来到义庄门前。
“朱大人。”两名衙差候在门外,火把晃着两张苍白的脸。
韩致远没有问里面什么情况,径自打着火把推门而入。
一盏被摔毁的风灯滚落在门口。
义庄内尸骨遍地,腐烂的尸水摊了一片片。
紧闭的门窗多少阻挡了里面的腐臭气味,进入义庄里才叫熏人,腐气散不出去,全部弥散在这所大屋子里,比井洞还要狭窄许多的空间仿佛随时撑不住,会被这团腐气给撑爆。
“把鼻口遮上。”韩致远提醒身后的人,自己也抽出一条帕子,扬手朝后面甩去。
紧跟着韩致远的就是慕清颜,那条帕子正飞到了她的身上。
慕清颜攥住帕子递上前,“我还是用胳膊上绑的这条吧,又没有怎么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