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这种事还是只有老夫一个人去的好。”朱熹指指自己的脸,“老夫这张脸,不忍目睹啊!”
“大人辛苦了,保重!”裴主簿拱手。
朱熹点点头,带着朱威朱武兄弟去找庞应和。
“明知他就是细作,怎么可能带上他?”出了府衙的门,朱武忍不住低声哼道。
“快去驾车!”朱熹催促。
朱武很快就把马车赶到门前,搀扶朱熹坐进车厢,“大人其实没必要亲自去见庞应和那张臭脸,不就是传个信儿么,我能把这事儿办了。”
在车厢中坐好的朱熹捋捋胡须,“老夫认为,稳妥起见,还是亲自去比较说得过去。赶紧走吧!”
“是,大人。”
为赶时间,朱武驾着马车飞速朝庞应和的大宅奔去。
漳州府北,出内城有座北桥,坐落在环城的宋河上。过了北桥的路边有道草沟,此时的明昌就站在沟里,平常庄稼人的打扮,一顶草帽遮住了光头。
“怎么这个时候叫我?”廉辉也跳进草沟。
“你是嫌早还是嫌晚?”明昌手中揪了根草。
廉辉颓丧着脸靠在沟壁上,“慧新住持他……”
“师父很好!这点事还不会把我们打倒。倒是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师父看见,不是找死?”
廉辉低垂下头,“慧新住持有什么话?”
明昌反问,“你想让师父说什么?”
“我要直接见慧新住持,有话我会直接跟住持说。”廉辉提出要求。
“你是鹰,我是牵鹰人,需要跟主人说什么都要经过我,除非主人主动提出见你。”明昌的指甲将手中的草截断,“不过,师父现在是不会见你的。”
“我有话跟慧新住持说。”廉辉抬眼。
“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许多话。”
明昌笑意中的阴寒直刺廉辉的眼,“是啊,许多话。一条消息将开元寺整个计划打散,还失了我们那么多人,你是该好好解释。现在你就先跟我说说吧!”
“我都是按实传送消息,如果有问题,也是被人利用,没什么好做解释。”廉辉迎着明昌那刺人的目光。
“所以,你现在也是正被人利用,想要打听师父的下落?”
“既然我见不到住持,那就算了。”廉辉垂下眼,“我会证明自己。”
“对,你是要证明自己。”明昌道,“师父说,事已至此,忍是不行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开始吧!”
廉辉看向明昌,“怎么开始?”
“先从你证明自己开始。”明昌盯着廉辉,一字字道,“从朱熹的死开始。”
廉辉惊愕,“要杀朱大人?!”
“对,这件事你去做。证明你还是我们手中的暗鹰!”
“不行!”
“为什么?”明昌目光乍寒,“你该不会真对他心存爱戴了吧?”
“不是。”廉辉定神看向明昌,“他们可能已经怀疑我。”
“因为天庆观的事?你把这当成你传递了一条非常糟糕的消息的借口?”
“我传的消息没错,是你们的计划出了问题!”
“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否定师父?”
“我认为,师父应该好好查一下。”
“查什么?不管查什么,也应该先从你查起!”
明昌向廉辉逼近,手中剩下的草毫不客气地甩到他的身上,“最值得怀疑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开元寺如此失利,登高山的寺院被朱熹夺去,其中有多少是你的配合谁能说得清?你不是说要证明自己?那就亲手杀掉朱熹,让我们看到一个没有被收拢走的暗鹰!”
“朱大人早就怀疑我,是我不知情,方被利用。何四娘早就提点过朱大人。”
“何四娘?她怎么知道的?”
“不清楚,朱大人已经试探过我,现在我才后知后觉的醒悟。”
“何四娘的话……”
“何四娘的话在人心中分量不轻,尤其这个时候。我怕如果朱大人心有存疑,我若动手,岂不正好自投罗网被抓个正着?不仅是我出事,连累的是我们大家。所以这件事……我不好去做。”
明昌想了想,“那你就先不用你出手,我回去问问师父,看怎么安排,你不要乱跑,等着消息!”
“嗯。”廉辉暗暗松了口气。
明昌要跳出草沟离开,廉辉又把人叫住,“等下!”
“还有什么事?”明昌问。
廉辉顿了顿,“半路劫杀朱大人的是慧新住持安排的人?”
“说起这件事,”明昌折回身,“你得查查,朱熹到底是被什么人劫杀?”
“不是你们安排的?”
“就因为半路又杀出这么意外的一步,在天庆观出事的时候,师父不得不紧急下令停止所有动静就地潜藏,否则早就赶回开元寺,还能任由韩致远带人把我们的地盘夺了去!”
“那就是设局陷害我们的人。”廉辉想到了迟滨。
“到底怎样,你负责在朱熹跟前查探,我们也会通过别的办法去查。”明昌斜藐了眼廉辉,“只要不动杀手,你在朱熹身边还有路可走吧?”
“嗯,朱大人那边也没挑明什么,毕竟也没实证,只是怀疑,表面上我还是漳州府衙的捕头。”
“一个人若是被怀疑,离废掉也就不太远。”明昌用力地拍拍廉辉的肩膀,“最好尽快证明你自己。”
“我知道。”廉辉侧目扫过廉辉的手,“还有,府衙的那几个夫子,除了病倒的孙夫子,其他人可以劝走了吧?想要靠他们逼问韩致远根本不可能,何况韩致远现在也不在府衙,怕是不会回来。”
“急什么?留着他们在府衙或许还有别的用处。既然已经把他们送进府衙,岂能白白放了?”
明昌收回手,折身双手撑着沟壁翻上去。
廉辉稍作停顿,随之也跟着跃出草沟,目送明昌远远离开,脑子里想着韩致远给他作安排时的一段对话,似乎又回到天庆观寮房中漆黑的床下,隔着床板来回传着轻微的声音——
“你最好不要再给开元寺传消息,传再多的消息也顶不住有人泄密。”
“开元寺有内贼?谁?”
“有是肯定有,至于是谁……我对你们的人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