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廉辉了解内情之后,不仅没有将翟书吏缉拿归案,还想办法帮他伪造命案现场,制作伪证。由翟书吏举刀杀人变成了他的哥哥自己拿刀想要砍人,结果失手自伤。翟家其他人也都配合,于是这桩意外致死案也就不了了之。
为此,廉辉便成了翟书吏的恩人。
翟书吏说,廉辉从未挟恩图报,是他自己一再提出想要报答,直到两天前廉辉才让他假扮裴主簿传了一封信,还说从此他们之间的事一笔勾销。
虽说廉辉在这之前从未让翟书吏做过什么,可到漳州府衙做了户房书吏之后,他们也成了能够谈得来的朋友。大概是被命案时时压着的翟书吏在某些地方与廉辉能够达成某种共鸣,一次酒后,廉辉有意无意的说多了话,翟书吏才知道,廉捕头的身上也藏着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不过,具体情况翟书吏并不知道,廉辉也不肯再细说。只知道廉辉暗中替身份不明的人做事,那帮人的底细似乎不好,廉辉就是因为替他们做过不好的事心生郁结。翟书吏曾不止一次劝廉辉抽身,廉辉总说他欠了人家的大恩,只能还下去,直到死,这是连命都赔给人家的意思。
后来,便到了眼下,廉辉让翟书吏帮助传信之后,翟书吏才醒悟他陷进去的事跟在漳州生乱的贼人有关,最后一次劝说之下,廉辉反过来让他写了这份认罪书。翟书吏觉得认罪书上不能只写自己,便也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廉辉的事一起写出来,希望韩致远能够帮助廉辉解开死结。相比起翻出自己的旧案,翟书吏更希望的是廉辉能够脱身。因为他们现在已经不只是施恩与报恩的关系,翟书吏是真心的把廉辉当成了至亲兄弟。
韩致远明白,廉辉是在知道自己识破了翟书吏冒充裴主簿传信之后,为了帮助翟书吏脱身,才让他及时向自己坦白。翟书吏只帮他的恩人做了这么一件事就被识破了,直接影响到廉辉的暴露,不知其知道内情后会作何感想?
廉辉没有责怪翟书吏的不是,反而还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可他自己呢?
韩致远瞥向躺在床上,时不时含含糊糊哼哼几声的廉辉。
有的人表里不一,需要仔细甄别,唯恐上当。有的人,看几眼就能肯定他说的是真话,表现出的是真性情。有的人是披着羊皮的狼,有的人则亲手将自己的皮毛剃的血淋淋。
廉辉,开元寺能对你有怎样的大恩大德,值得你明明不情愿,还要为虎作伥?
“这翟书吏看起来倒是个老实人,这杀人的事,连他家人都能帮着维护,公子你也不会专门再翻出来,是吧?”韩四看完信之后还给韩致远。
韩致远没吭声,将那信伸向旁边桌上的火烛,烧了。
“这廉辉又怎么办?”韩四问。
韩致远站起身,“等他清醒之后告诉他,他的事朱大人不知道。”
“公子,为什么连朱大人都不能说?我们不是都向来不避讳朱大人?”韩四不解。
“朱大人是秉公执法的父母官,跟我不一样,我能做的他不能做,就不必叨扰朱大人。”韩致远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
可公子你又是想做什么?
韩四干巴巴望着韩致远的背影,知道这又是自己脑筋跟不上的缘故,有些话公子不好明说,他也不好一个劲儿的追问。
朱熹还在二堂办公,吴诚儒那边送来了根据药渣确定的解药配方,以败酱草为主,加了几味其他常见的药,其中败酱草的比例占了八成,估计即使没有其他辅药,只靠败酱草也能够对病情有好转,否则他们也就不会只偷偷收空败酱草了。
有了这批败酱草,能够暂时缓解眼下之急。朱熹着手便命衙差连夜去药铺采购那几味辅药,聚善堂的重患先服用,同时将药方传至龙溪县,由龙溪知县配合采购辅药,先给重患分发。另遣人在全州其他各县查访重病患者,优先派药,以解燃眉之急。
“裴主簿把你写的折子都送走了?”韩致远走进堂中。
“是啊,都送走了。得知药方之后,又送了第二次。”朱熹道。
“朱大人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的忙。”
“哎,漳州的事不解决,老夫怎能睡得着?”
韩致远的目光落在朱熹满头华发上,短短几天,似乎白发又多了。
“朱大人万不可累坏身子。”
朱熹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是啊,老夫还是老了。”
“朱大人比同龄精神多倍呢!”
“这么晚,你怎么也没还没睡?来找老夫是否有话问?”
“之前为天庆观的事一直没问。不知朱大人可知道谢方此人?二十年前曾在漳州做过知州。”
说起来,这个人还是廉辉跟韩致远一起在吏房查到的。不知当时廉辉是真不知此人,还是为博得他的信任,故作殷勤?
“谢方?”朱熹稍微想了下便有了印象,“你是说汀州知州谢方?”
“汀州的知州就是谢方?”韩致远问。
这个答案可谓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朱熹点点头,“年初老夫到漳州上任,他还特意从汀州赶来拜会过老夫,没错,确是此人,名叫谢方。”
“原来是做了汀州知州。”韩致远明了。
“此人有什么问题?”朱熹问。
“此人或许与二十年前发生在长泰县的一桩命案有关,此案中关系到两个开元寺的僧人。裴主簿没跟大人说?”
“没有。”
“那怕是他以为我会跟大人讲,便没开口。”
韩致远将当夜在刑房查阅到的案卷内容简要的说给朱熹。
“二十年前,一个被拐走的女孩的死或许跟开元寺的人有关?”朱熹听后,也琢磨起来。
“而且此案由当时的长泰知县,漳州知州都有串通可能,又巧的很,那名长泰知县死在做上杭知县的任上,这个曾在那时做漳州知州的谢方又是如今的汀州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