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收购过草药的药铺掌柜,还有那些卖草药的人家就都悔的肠子都青了,且不说败酱草是不是真能治漳州的疫病,就凭这人们怕死的心,一有些风吹草动就坐不住,若是把药存着等这时候卖给他们,那岂不发了大财?
所有人都等着败酱草的买主将收走的那些草放出来,哪怕要花大价钱赎回,也认了。
可是消息越传越烈,却迟迟不见动静。
“吃了败酱草,阎王撂不倒。漳州的疫病若真能靠几棵败酱草救治,还不把吴诚儒给气疯?”
赵扩此时就坐在才溪乡田家开的茶馆里,茶馆旁边就是田家的药铺,当初负责收购败酱草的药铺之一。
茶馆与药铺都开在与钟寮场相邻的集市上。
才溪乡的钟寮场原本是县治所在,后来县治搬迁到郭坊,这里留下大小矿场。
同样曾为县治所在,钟寮场与旧县是不同的繁华。旧县有语口渡那样的渔舟唱晚,如果将其比作小家碧玉,那么钟寮场就是身强力壮的汉子,正不辞辛劳地热火朝天劳作。
与钟寮场相邻的集市上,也大多以经营铜铁器为主,但哪里都少不了生老病死,田家药铺就开在这些铜铁器的营生之中,很是醒目,而茶馆便是来来往往的人歇脚之所。
赵扩已经绕着田家的几处产业转了大半天,最后来到了茶馆,等着与他派去的人会合。
“这是有黑心商贾想赚难财吧,囤了那么多草药迟早都会放出来,到时候顺藤摸瓜全抓起来。”赵扩身边的随仆道。
赵扩出门带的奴仆其实都是护卫的角色,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有看家的功夫。
主仆此时就像是那些习以为常的往来客商,走在集市上也不会引人注意。
不一会儿,之前被赵扩先派出去探查的人如约赶来,见了赵扩,拱手道:“公子。”
赵扩示意此人坐在身旁,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盏,“表面上看,田家的生意倒都正常,无非是当地的土财主罢了。你潜入田家大宅可有什么发现?”
“卑职在田家祠堂看到了田荣的牌位,居于正中摆放。”那人低声道,“这个田家确实是我们要查的。不过,田家祠堂隐秘处还供着一个老牌位,没有名姓,只有‘检校太尉都指挥使’几个字,看那木牌上的字迹已有脱落,似乎已有不少年。”
“哪个检校太尉?”赵扩端着茶盏的手一滞。
“卑职不清楚。”
“姓田的祖上有做朝廷大官的?”另个随仆问。
赵扩继续转动起茶盏,“若是有的话,那是光宗耀祖之事,不至于偷偷摸摸。”
这个检校太尉怕不是大宋的官员。
“卑职继续查探。”
“可有那两个人的消息?”赵扩呷了口茶。
他问的就是韩致远传话要找的,先一步抵达上杭的周虎与慕景彦。
“暂时还没有。”出外办事的护卫道。
随仆怀疑,“莫不是被人抓了?我们没有查到关于他俩的任何线索,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上杭。”
“可听到有其他风声?”赵扩想了想问。
“听说县衙在抓一名杀人凶手,身份不明,一会儿说是个乞丐,一会儿说是个揣着剑的男子,一会儿又说是个峒僚姑娘,到处盘查,似乎是个很要紧的人。”
“这件事我也有所听闻。”赵扩点点头,略做沉思,“找个机会问问那些办差的,这几张面孔细致些该是什么样。”
“是,公子。”
“呜呜——”
茶馆外,陡然一声沉闷的叫,像是想喊却喊不出来。
赵扩循窗望去,见斜对面的一家铁匠铺子外,两个衙差模样的人正挥刀恐吓一名峒僚打扮的女子,带鞘的刀身刚刚敲在那女子的手背上,疼痛的叫声就是从她口中传出。
“差爷,你们这是做什么!她不过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怎能是你们要找的人?”一个老妇把那个受惊的女子搂住。
“是不是哑巴回去审审就知道!峒僚女子装扮,附和我们要抓的凶犯,带走!”衙差说着,持刀上前。
“呜呜——”那女子把头埋进老妇怀中,不住地颤抖。
“还有没有王法!峒僚女子那么多,难不成知县大人还要下令把她们都抓去审问?我也是峒僚人,要不要我带你们回寨子里抓人啊?啊?”老妇气冲冲地道,“看看这里多少峒僚女子,你们这就都抓走,都抓走!我看,你们根本不是真心抓什么凶犯,连凶犯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分明就是冲着我们峒僚人来的!”
两个衙差左右看看,不少人都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们,把佩刀收起来,“我们不是针对峒僚人,是那凶犯冒充峒僚人,我们这也是为了帮你们除恶。”
“除恶就去帮人把丢了的姑娘从拐子那里找回来,把那些人贩子都抓了,免得再祸害人!反倒满大街的抓姑娘,连一个可怜的哑女都不放过,看这姑娘好欺是不是!”
“算了,一个哑巴,肯定不是。我们去别处看看。”
两个衙差对望了眼,相行离去。
“好了好了,不怕啊!”老妇轻柔地拍拍那姑娘的背,“跟我回田家去,看他们谁敢跑到田院外家作威作福!不怕啊!”
“阿嬷,这姑娘什么人啊?”旁边有人问。
“一个险些被人贩子给拐卖的可怜孩子,就因为不会说话,被人贩子给抢了,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幸好半路给跑了,可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流落在外无依无靠的,正好碰到我,我就把她带到田家去帮忙做事,好不容易才从她指手画脚的看明白点事儿,等闲下来,我就让我那囝囝挨个寨子里找找,看是谁家丢了姑娘。”
“也许不是近处的人呢!”
“那可就不好办了,她这样子,我又不好把她送到官府去,瞧瞧那些当差的!”
“那就先留在田员外家吧,田员外是个大善人,又有底气,也是个照应处。”
“是啊,这姑娘倒挺能干,帮我做不少事,可惜了不会说话。这不,刚跟我一起把晾好的药草送到药铺去,就险些被当差的给劫了,这要是被抓到衙门里,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