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想想韩侂胄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不要麻烦韩大人了。”
“可是韩大人已经答应帮忙。”韩致远吟着浅笑,“你连皇后都不怕,还怕他?”
“不一样。”
韩侂胄是韩致远的外叔公,她又借住在韩家,对一个不喜自己的韩家长者,慕清颜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知道,自己的这种不知所措,是出自有点在乎韩家人对她的态度。
她想多了。
“什么不一样,韩大人很乐意帮你,你也是帮过他的人,就算一报还一报也是应该。”韩致远拍拍慕清颜的肩,“韩大人虽然做事态度有些偏,但他又不会吃了你。”
“嗯。”慕清颜轻轻应了声。
她没有注意到,她没有排斥他的靠近。
韩致远松下手,定定的看了看半低着头的慕清颜,向侧边退开,回到桌前。
“我先去吃饭了。”
转身前,慕清颜的目光在搁置桌边的灯台上淡淡扫过。
虽然已经知道慈宁殿会派人来,但为了表现的平常,慕清颜吃过饭后如旧去了图画院。
赵二成连夜赶工,已经把四幅画都装裱的差不多。
“不用这么急的。”慕清颜道。
其实,她还想赵二成动作稍慢一些,这样她就还有频频出现在图画院的理由。
“不是我急,是圣上送来了新作,等给你装裱完这几幅画,就要装裱圣上的画作。”
赵二成只想着做活的时候,专心致志,情绪还算稳定,不过说到这里,还是不由得顿了顿,“其实这种大事之前都是曹明做的,曹明不在才轮到我。”
“这也是你希望的。”
“我宁可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赵二成追悔莫及。
此时,他再不想争什么名头,只愿像曾经那般没有负担地度日。
“经常有宫里的人来图画院吗?”慕清颜问。
“不一定每天都来人。有时候会有内侍来宣待诏入宫,有时候会奉命安排画作,这次送来圣上的画从我进入图画院是头一回遇到。当今圣上并不同徽宗皇帝那般沉迷书画,画技也没那么高,大概也就是图了心血来潮时的那点雅兴吧。”
“那你刚说之前的大事由曹明做,指的又是什么?”
“除了皇帝,还有太上皇,嘉国公也来送过一幅字让装裱,嘉王也送来过,还有佑圣观,之前送过几幅什么天尊的画像,是我给曹明打下手裱的,再者像黄翊善请人装裱图纸,这些虽然比不得圣上,也算是图画院接手的大事,不敢有半点马虎,肯定用技艺最好的匠人。”
慕清颜随着赵二成的话顺势问:“他们这些人作书画都是从朝廷中的管事人那里直接取材吧?想必拿什么东西没有那么严格。”
“可能吧,毕竟他们的权势在那儿,像黄翊善与佑圣观的观主又是极得偏爱之人,肯定会有人情通融。不过话说起来,皇库里的东西就算再珍贵难得,用起来不一定趁手,比如像曹明,他裱画就不要库里的那些好材料,他一介草民哪里用得起那些罕有的东西,就算给他用,他也不一定会用,他打小琢磨的就是用普通的材质制出经久耐用的配方。”
介绍起与自己相关的东西,赵二成挺有兴致,“技艺这种行当需要的东西,真不一定难得一见的就合自己使用,要是我的话,对皇库的东西不感兴趣,有条件的话,我还是喜欢去登云轩陪段先生坐坐,看看他那里搜集的货色。”
慕清颜见他侃侃而谈,便静静地听着。
赵二成继续说:“像嘉国公之前送来的字,还有仲佑观送来的那几幅画的用纸,我看也像是出自登云轩,不是那些有名的贡品,而是徽州一个小作坊所产,颜色不够白,但润墨极佳。段先生说,如果这种纸要是能再洁白稠密一些,堪比澄心堂等那些御品。”
“看来这光顾登云轩的客人不乏来历不俗者。”
赵二成指间一僵,停下手,刚刚流利的讲说一下子结巴起来,“慕姑娘,我……我可没说什么……我没说嘉国公他……”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而已。跟我说话还有什么说不得?出了这门对外面的人不乱说就是。”
“是,是。”赵二成蹭蹭掌心的汗。
慕清颜知道,这赵二成做了亏心事,只要碰到那些关键的字眼,他的神色就会露馅,不过这一点就算掩饰不尽也无妨。
只要她来图画院的真正秘密,她与赵二成的话都没有泄露,知道赵二成做过什么的人见了,会以为他是心虚使然。不知道他做过什么的人,也不会细致留意到什么。
总之,只要星图当做真的丢了,黄裳中毒的真相无人知晓,图画院就是安静的,不会有人自讨麻烦来理会赵二成。
“你记住,要想减轻罪责,你跟我说过什么话绝对不能向第三个人吐露,若是有人问起,你知道怎么应对。”慕清颜趁赵二成心慌,再次提醒他。
“慕姑娘只是与我一起裱画,询问装裱技艺。”赵二成道。
“这几幅画装裱好之后先晾在这里,等干些后我再来取,免得弄坏。”慕清颜留下话。
就算不便每天来图画院,总能再给自己留下一个机会,反正她就要进宫去了,隔几天来取也说得过去。
“姑娘随意。”
慕清颜离开赵二成所在的匠房,出了门,见马远在吩咐人做事。
“马待诏。”慕清颜上前行礼,“刚听赵二成说有圣上的画作送来,不知我能否欣赏宝作?”
“什么圣上的画作!”马远冷笑,“分明就是代笔所作。”
慕清颜讶异,“啊?不是出自圣上之手?那……”
马远走到一边,“你是慕捕头的侄女,讲究真相。我既然知道,不瞒你说,就这幅说是圣上的画,分明与之前佑圣观送来的画作出自同一人之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马远的眼睛!”
“圣上找人代笔作画有什么用处?”慕清颜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