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对于九佬十八匠几乎没有了解,还是明沧提起后,才知道有这么些人。
到底有多少人,到现在也不知道。
可汪婶不同,她六七十岁了,知道的事情,自然比我多。
我拉过旁边的小凳子,坐在汪婶旁边道:“会有什么大灾?”
汪婶只是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不知道,但你想想,近几十年是不是走蛟多了?”
走蛟必有大水,以前不知道,就说走蛟。
但现在就是自然现象。
汪婶见我这样子,就知道我不信,只是喃喃的道:“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信的,反正杀猪匠的手艺不能绝。”
我低咳了一声:“五妹不是继承了杀猪匠的手艺吗,没有绝呢。”
“我不想是她。”汪婶沉眼看着我,紧抿着唇:“不该是她。”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难道一定要男的继承才行吗?
就因为五妹是个女孩子,她就不该继承 ?
我默默的搓了搓手,感觉自己掌心的薄茧,但这和五妹的手是没法比的。
她的手,已经没有凸起茧了,因为整个手掌全部由茧磨平了。
整只手掌都是厚厚的黄皮,就像正常人的脚后跟一样。
只是观念不同,我和汪婶再也没有说话。
她躺在躺椅上,边抽泣着,边低喃着说着什么。
声音低沉,都是唇边低语,又夹着呜咽之声,加之又是乡音俗语,我听不真切。
也就坐在躺椅边,有点晃神。
这天气热,我实在坐不太住。
而且这样坐着,有点浪费时间。
想着先去洗个手,洗把脸,清醒一下,再和汪婶好好谈谈,看不能问出点什么有关宾升酒楼的事情。
汪婶一边低喃,一边朝我指了指走廊里面,示意我有厕所。
那房间也没有锁,我扭开把手进去的时候,却瞬间吓了一大跳。
这根本就不像是个房间,反倒像是间佛堂。
佛堂也说不上,就是正中摆了个观音神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红盖头都看清颜色了。
观音像下面,摆着很多牌位和电子香烛。
这一看就是近几年才买的,因为最近几年才出。
估计是五妹怕汪婶在房间里点香烛,不太安全,就买了这些电子的。
我原本以为是汪家先祖的,就瞄了一眼。
可一瞄,就感觉不对了。
那里面居然有“汪五妹”,看得我后背又是一阵发麻。
吓得我急忙拿出了锉刀,凑过去看了一眼。
这房间里,好像都是汪家女孩子的牌位。
“汪二妹”、“汪五妹”、“汪七妹”、“汪八妹”,光这就四个。
还有三个空牌位,没有写名字,却也点了电子香烬。
我心头慢慢发沉,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更怪的是,每个牌位下面都摆了供品,还有一个碗。
碗看上去像是米糊,正中却又有着一点渗开的红,有点像是点的,又像是浇了血。
这种供品不能乱动,我也不敢端起来,只得眯眼凑到碗里看一眼。
正要凑过去,却见那亮堂堂的米糊中间,好像有一张阴沉的鬼脸,对着我猛的呲牙吼了一声,直接从碗中的米糊对着我朝冲了过来!
吓得我连忙后退了一步。
却见汪婶撑着手,站在门口,哭得发红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我道:“厕所的灯在里面,你要开门才能找到。”
“谢谢!”我依旧心有余悸。
瞥了一眼那一碗碗的米糊,急忙跑到厕所。
幸好这里还算正常,我连忙捧水洗了几把脸。
可等我出来的时候,就见汪婶拿着根针,扎着手指,往米糊里挤着指血。
边挤还边念着:“五妹,回来吃饭啦。五妹,回来吃饭啦。”
我瞬间感觉整个房间都阴风阵阵了。
连看着汪婶,都感觉阴气森森。
虽说也见过阴魂鬼怪,可这房间因为那些电子香烛,搞得怪怪的。
她又叫五妹的魂回家吃饭,更是让我胆颤心惊。
总感觉五妹是已经死了,那个煞气赫赫的拿砍刀剁猪脚的是个鬼。
这越想就越瘆人!
我贴着墙,慢慢的朝外走。
看着汪婶用力的往米糊碗里挤着血,她已经枯瘦如柴了,根本挤不出多少血来。
在一个米糊碗里,连扎了两针后,挤了点血,正打算放弃,就见那米糊碗里,突然窜出一只小手,死死的抓住了汪婶的胳膊,使劲的拉着汪婶。
我见状,连忙转着锉刀准备过去帮忙。
房间里却突然有着尖叫的孩子哭声传来,震得我耳朵生痛。
就这一耽搁,汪婶居然温柔的拍着那只小手:“好,再吃点!再吃!”
那只小手,这才慢慢的松开了。
汪婶跟着居然换了根手指,又扎了一针,往米糊里面挤血。
这明显是在养小鬼啊!
随着汪婶挤着血,那孩童尖悦的哭声停止了。
我看了看,那些牌位,目光扫了一眼每碗米糊糊正中的红点,悄然的退了出去。
可一出门,就见五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站在阳台上。
朝我苦笑道:“她放血多了,会晕,我站一会,等她弄完。”
我想到里面那个“汪五妹”的牌位,也明白了些什么。
走到她旁边道:“全部是在计生办吗?”
“她那里的二妹,是躲山里生的,那时抓得正严,她从怀上后就躲在山洞,生下来是个死胎。”五妹或许是要等汪婶祭完晚饭,所以难得的跟我说了些话。
朝我嗤笑道:“那个五妹是六个月的时候,被计生办抓去流掉的。还有后面那些……”
五妹手搓着水泥墙,冷呵道:“为了一个儿子啊……生了十几个,身体怎么熬得住。”
“年纪越大,她就感觉越对不住那些孩子。总感觉我们这几个能生下来,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那些没生下来,没养活的才可怜,居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用这个法子养鬼婴!”五妹声音发冷。
冷呵一声道:“你看到她身上的伤了吧?都是半夜的时候,鬼婴寻着血气讨食跑过来,对着她啃咬的。”
“我要把牌位撤了,她就寻死觅活。又嫌我煞气重,怕这些鬼婴不敢来,特意把牌位放到她房间里,进都不让我进。”五妹冷呼了口气。
转身看着楼下的猪圈,幽幽的道:“胡清颐,从县城见过你那一次后,我其实很羡慕你。”
我靠着阳台,转头看向五妹的脸:“可现在,我也羡慕你。”
羡慕她有能力自保,不像我,疲于奔命,处处受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