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作的第七次尝试。
利维坦并没有一开始就用手段,母亲教过他要做一个诚实的人。他试过跟医生讲道理。
他说他在买那套房子之前已经调查过那个区的犯罪率,很低。
医生说那是频率不是概率,而且就算是概率,也不是零。
利维坦说那个州是禁枪的。
医生说那不代表别人没法把这东西给弄过来。非法持枪的人很多,每年有成百上千人因此死去。
利维坦说圣诞假期是家人团聚的时刻,谁会在这种时间出来做坏事?
医生说那你就得去问问统计局还有警方卷宗了,问我有啥用?
医生有点不耐烦了,摊开手跟他说,这种东西你每周都来跟我讲,台词都不换。可是年轻人,以你的智商与理解能力,应该能想得到的,你提出的一切论点都可以被击破——你只是不愿意相信事实。过度的痛苦击倒了你,以至于你把自己困在过去。
利维坦沉默了一会儿。
真奇怪,什么事实。
他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他身处的世界可能有点儿问题,比如他有时候不适应妈妈和他太亲近,或者会看到一些离谱的东西……什么大厦夜间出入守则,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怪怪的。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那些大概都是他精神开始出现问题的前兆。
只是那时候他不太能接受这件事……他是个精英,精神状态怎么可能出问题?
他压制着这一切假装正常地与父母还有同事相处。去掉那些奇怪的部分,那些幻视与幻听,他和大家处得很好。
他偶尔下班的时候偷偷给爸爸带一罐冰啤酒。不是什么名酒,但爸爸很喜欢,妈妈……妈妈会生气,也没什么办法。
这时候他就夸她做的曲奇饼好吃,说这个年头还有女性愿意手工制作饼干真是伟大!
妈妈听了这个吹捧就脸红了,挺起胸膛跟他说你不要觉得我没有工作就是靠你爸爸养着的女人,妈妈照顾整个家也是很辛苦的!
爸爸也应和着开始夸妈妈。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到这个精神病院来的。刚开始来的时候他只以为是他某天出现幻觉,被别人发现了把他送了过来。
数次试探之后他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大概是在精神病院,但这里有问题。他们向他述说了一些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他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脑内的幻想。
如果是梦,那么它是个很糟糕的梦。如果这是幻觉,那么利维坦自己都想切开自己的脑子看看怎么会出现这么悖逆的幻觉。
但这或许是某种预知……他想。如果接下来的圣诞节,家里真的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他或许是唯一能救大家的人。
或许他是在幻觉里,也或许他确实身处现实中的精神病院。
可无论如何,他要逃出去……他要回家。
如果是工作让他压力太大,他可以辞掉这份工作,收入少一点也行,爸爸妈妈一定不会介意的。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妈妈一直说不管怎么样,如果他很累,他们就回贫民窟的旧住处去,或者她去打工补贴家用。
……他要回去,利维坦想。
如果能守护那一切,能继续那样的生活,他怎么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