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酒馆儿的隔壁仍然是一家酒馆儿。
这条街上有很多家餐厅,号称“断片儿”大道。江湖酒馆儿是街道东口儿的第一家,所以它只有一家隔壁邻居。
虽然也是酒馆儿,但这家的风格却完全不同,所以在消费人群上两家几乎没什么竞争。
它叫“世界上最好喝的啤酒都在这儿不信你就尝尝不好喝不要钱……”,一个一点儿都不嫌啰嗦的名字,整个招牌打眼一看,跟小作文儿似的。
作为人生首次创业,张雯佳对这个生意花费了相当多的心思,从立项到开业再到经营,几乎所有大小事宜都经过了她的手。好在精力没有白费,酒馆儿的生意蒸蒸日上,培养了一批回头再来的熟客,这怎么都算是一种生意上的保障了。
隔窗望着差不多客满的酒馆儿,此时的张雯佳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不单单是今天,这一周之内,她都不高兴,非常烦,从心里往外的烦。原因很简单,短短几天之内,警察找了她好几次,而且每次谈话的时间都不算短,最少都是一个小时起步。
关于前男友马绍武的一切,警察询问的极其详细,甚至详细到老马同志有没有脱发这个问题都问过了。通过这几次谈话,张雯佳才知道,被害的前男友原来生着一肚子花花肠子,女友的数量用“票”来计算一点都不过分。那么,她自己也是马绍武那一大票女友里的其中一个了,这个说法虽然让人很不愉快,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其中一个!
他妈的,一想到这个,张雯佳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来警察的精力也要耗费不少,光是踅摸这一大票女人就是个大活儿。
看着服务员端着啤酒杯朝自己走过来,郑雯佳没说话,只是用目光询问着面前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儿。
“客人投诉了……”女孩儿小声说。
“投诉?投诉什么?”郑雯佳问。
“12号桌的客人……说,这里面……”女孩儿把托盘儿放到桌上,指了指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德国啤酒,“客人说,这里边兑啤酒啦!”
“……”郑雯佳一时没反应过来,大约五秒钟以后,她才站起身,直接端起杯子,对服务员说:“你甭管,我去看看是哪间精神病院大门没锁好,把重症给放出来了……”
带着这几天积攒的烦躁,张雯佳气呼呼端着啤酒直接到了12号桌跟前,看见三个年轻男人坐在那儿,最显眼的要数一个胖子,看那做派就让人八面来风的生气。
“哪位投诉?”做了一次深呼吸,张雯佳才沉下心,把杯子放到桌上问。
“我!”那个胖子说话了,瓮声瓮气的。
“先生,这儿是啤酒馆儿,卖的就是啤酒,您投诉我往这里边兑啤酒了是吧?要是想喝百草枯的话,得去农资公司买去。您几位要总是这么有创意的话,我觉着,这辈子你们都吃不上四个菜……”
胖子翻着眼睛看看张雯佳,咽了口吐沫才说:“我是个老实人,没这么有创意,是他让我这么说的,这么欠揍的想法也就他能想得出来……”胖子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人。
“刚才我问了四个服务员,想找老板,他们都告诉我老板不在,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找您出来。您不用不好意思,这啤酒挺好喝的……”男人说着,又把张雯佳端过来的啤酒拿在手里,仰头喝了一大口。
“我不好意思?天呐……”张雯佳左手捂着额头,竟然一时接不上话了。
“我姓周,周木言……”男人站起身,很礼貌的做了自我介绍。
“找我什么事儿?”张雯佳看看面前的三个人,口气生硬地问。
“马绍武的事儿。”周木言直奔了主题。
“老天爷……又来了!”郑雯佳心里又开始万马奔腾,脸上也显露出来一大堆的不耐烦。“他的事儿为什么都找我呢?你们是警察?”
“他的事儿我找了不少人,不只是你。还有,我们不是警察,要是有我这么帅的警察,这个世界就完美了!”那个叫周木言的人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着。
听了这话,张雯佳觉得自己肯定是猜对了,悬古城精神病院的大门确实没锁。
“大哥,你这么郑重其事的不着调,我还真想不出来对付的办法。你说吧,想知道马绍武什么事儿?但咱们事先说好了,充其量我算是马绍武的前女友,知道的也不是特多,他出事儿也是在我们分手以后,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她站得笔直,盯着周木言说。
“你吃饭了吗?”那个男人也盯着她的脸问。
“哪顿?”
“晚饭……”
“昨天的吃了,今天你们要是不捣乱的话,现在应该在吃……”
“那……我请你,隔壁吃饭、畅聊,你看怎么样?”
“我首先要知道你们的目的,至少得证明你们不是坏人。”张雯佳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中充满着审视的意味。
“我们不是坏人这件事根本就证明不了,不过我能告诉你我们找你的目的。知道‘幸运者游戏’那件事儿吧?”周木言问。
“估计连滨海大道边儿上的寄居蟹都知道这事儿……”张雯佳说。
“那就好办多了,现在我给你简单叙述一下我们坎坷的人生经历……”周木言喝了一口啤酒,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又着重把关于马绍武的部分对张雯佳详细说明了一下。
听完周木言的话,张雯佳半天没说话,只是抱着肩膀站在那儿,一动没动。过了半天,她才看看面前的几个人说:“原来你们就是那伙儿倒霉蛋儿……啤酒我请了,隔壁那顿你请……”
“就这么定了!”周木言站起身说。
张雯佳和马绍武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差不多9个半月左右。分手后,两个人就没再联系过,张雯佳把对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和屏蔽了。也就是说,一直到得知他被害的消息之前,对马绍武这段时期的动态,张雯佳差不多是一无所知。
而且,她也从来没有用马绍武的手机接听过任何电话,更没说过“别再打电话了他死了”这句话,所以艾老三听到的,绝对不是她张雯佳的声音。
还没等周木言他们表示失望,张雯佳话锋一转,虽说分手以后没再联系过,可在一起那会儿,至少在3月份分手之前,马绍武确实有些反常,整天心神不定,像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体似的。
“我知道的差不多都跟警察说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所以你们想知道什么,最好是提问题,我边吃边回答,这样省得心烦,把同样一件事儿说上一百遍左右,肯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郑雯佳边吃韭菜炒鸡蛋边说。
“你们为什么分手?”周木言问。
“这个和你们调查的事儿有关系吗?”张雯佳说着,看看了同桌吃饭的五个人,刚才介绍时说那个叫艾老三的女孩儿现在是周木言的女友,据说是马绍武那个混蛋的前前前女友。
这么说,我们俩曾经还算是同事了,张雯佳在心里不着调地想着。
“关于老马同志的一切我现在都想知道,谁知道哪块儿云彩有雨?”周木言叼着烟说。
“没什么具体的原因,就是……觉得不踏实,越来越不踏实!”看了艾老三一眼,张雯佳才说。
“你刚才说马绍武跟你分手前表现得不怎么正常,具体都有什么?越细越好,你只管说,我从里边挑有用的东西。”
“那段时间,哥儿们老是发呆,好像时时刻刻都在琢磨大事儿,叫他几句都不回应,当时我以为俄乌战争巴以冲突都是他挑起来的!对了,有一次他接了一电话,我听着应该是一女的,后来他出去接了,我也没怎么在意,直播卖货,有个电话很正常,发货退货纠纷什么的,我连问都没问。他回来以后,好像还骂了一句‘装蛋’,除了这个就没什么了。”
“他常联系的人都有谁,你知道吗?特别是你们分手前他新认识的,最好有个名单。”
“你要求真多,我想想啊……”张雯佳虽然不说话了,但嘴却没停,看来江湖酒馆的菜很合胃口。
“美女,你确定吃菜频率这么密集不会分散注意力吗?”沈傲忍不住问道。
“放心,吃有助于思考,脑子活跃度会增高。”
“我从来没觉得,脂肪活跃度增高倒是真的。”沈傲很无奈。
“呼啦圈儿……”张雯佳没接沈傲的话茬儿,抬头看着周木言说。
“你不用这么侮辱我腰间的赘肉吧?还挺含蓄。”沈傲苦着脸说。
“不是,今年过年那会儿,老马带我跟一个外号叫呼啦圈儿的人吃了顿饭,他说新认识一哥们儿,挺能折腾一人,社会上呼风唤雨那种……我跟着去了,到那儿一看,就是一混子,长得特别特别的说来话长。”
“他们都说什么了?”周木言问。
“最开始都是些猥亵母牛的话……”
“什么意思?他们这么没人性吗?连母牛都不放过!”司屋没听明白。
“就是吹牛B的意思,说什么要把国货精品瓷器发扬光大,三年以后上美国纳斯达克敲锣去。直到快吃完的时候,那哥们儿接了一电话,我觉得那会儿他说话的神态跟马绍武说话时候完全不一样,变得阴沉沉的,所以我觉得那人可能不太简单,起码心眼儿太多,我还跟老马说尽量少跟这种货联系。”
“你知道他是哪儿的吗?”周木言急忙问。
“开元街,他有家ZIPPO店,前店后场。”
“前店后厂?ZIPPO代加工吗?”沈傲手里玩着自己的ZIPPO问。
“你真单纯,前边是卖ZIPPO的店,后边是一黑赌场。”
“呼啦圈儿,这什么倒霉外号儿。老沈,有兴趣玩儿几把吗?咱们黑赌场炫一回去?”
“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但为了破案,我豁出去了,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