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老孟放在桌上的档案袋，里面装着四个大信封，一个比一个人厚。郭绍咂咂嘴，心里越来越沉了。
每个信封右下角都标注着数字，分别是1234，看样子是按照案发的时间顺序排列的。郭绍摇摇头，心想要是自己的助理能把活儿干得这么利索该有多好。
抽出第一个信封里的资料，郭绍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眉头紧锁研读起来。洪向东的能量果然不俗，资料给出的信息巨细无遗，还包含着警方现场勘查的所得线索。
流浪汉被害首次案发时间是今年3月份，春，17号。死者为男性，身份不明，在群体中流传的称呼叫龅牙。
龅牙35岁，这是警方法医尸检根据骨龄给出的答案。平时他和另外两个人——齐老头和大来——在平安路一带活动，靠捡拾水瓶和废品吃饭，晚上就在平安桥底下过夜，那儿每天晚上都聚集着二十六七个人。
龅牙的人缘挺好，但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只是根据口音觉得他应该是悬古城本地人，一句话概括就是身份成谜，原来是干什么的究竟为了什么就流浪了，没人知道。
3月18号早晨，龅牙的尸体在距离平安桥一公里的垃圾场被发现。
现场极其脏乱差，除了垃圾场的脏乱差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尸体，因为死了的龅牙不是一个整体了。
龅牙的身体斜倚着垃圾山，姿势看上去很悠闲，上身裸着，他的身体周围都是老鼠，这些垃圾场的原住民吃腻了腐败的食物，一旦遇见新鲜的，就都疯了。龅牙敞开胸怀迎接它们，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他的胸怀是真的敞开着，新鲜的内脏被老鼠拖拽的乱七八糟。那些老鼠因为争夺食物都红了眼身体也被染成了血红色，为了争夺龅牙的一块儿肝脏而造成了一场内战。龅牙的头被放在对面一台报废冰箱上，冷眼旁观着那些低等动物为了争夺自己的身体龇牙咧嘴急赤白脸的撕咬同类。
郭绍看着现场照片，心想着这半个月可能都不想吃肉了。
因为现场的特定属性，警方并没有发现打斗痕迹和其他有用的线索，即使有，也都被那些耗子给破坏掉了。但法医给出了一些信息，剖腹的伤口呈翻卷状态，有生活反应，也就是说，龅牙是在活着时候被大开膛的，然后才被斩首。根据尸僵缓解的状态推算，死亡时间在17号晚10点到11点之间。
够他妈狠的！郭绍吸了口凉气。
根据伤口推断，凶器为三种，剖腹用的是单刃利器，长度大约二十五公分左右，类似短刀之类。脖颈断裂处皮肤组织呈不规则状，颈椎断口呈粉碎性断裂，能看出冲击力不小，可以推断凶器应该是斧头一类的。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龅牙的牙都被拔掉了，一颗都没剩！拔牙的工具当然不是专业的，而是钳子，有的是拔掉的，有的直接就给掰了。从被害人嘴里提取的残存铁锈断定，那把钳子上的锈可不少。
这案子做得够从容的！郭绍想，剖腹斩首拔牙又把人头端端正正摆在尸体对面，既从容又变态！
第二起案子发生在6月9号，死者为男性，60岁，姓马，全名不详，外号肉粽。这人平时不爱搭理人，都是一个人行动，捡废品乞讨偷东西，属于全职类流浪汉。因为手脚不干净，所以没人爱靠近他，都防着。肉粽活动范围都在地下，白天地铁站晚上地下通道，但他却死在了高处。
离着焰火街大约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处烂尾楼群，开发商卷钱跑了，扔下十四栋高高矮矮的毛坯房，其中最高的那栋是二十一层。肉粽的尸体斜靠着顶层的水泥墙，脑袋在楼梯上看着被剖开的肚子，眯缝着眼睛像是在沉思，张着的嘴里只有舌头，牙都被掰没了。
第三起案子发生在6月16号，肉粽被害一周后。死者年龄四十五岁姓名不详，外号拖鞋。男性，这人是个哑巴，嘴馋，在滨海大道边上那一溜儿咖啡店和西餐厅强行替人开门，索要小费，攒够了就买肘子酱牛肉吃。
拖鞋就死在滨海大道海边儿，脑袋先被发现的，在岸上，看着自己越飘越远的尸体一点办法都没有。牙仍旧被掰得精光。
滨海大道在悬古城北边儿，第二天6月17号找到拖鞋的尸体时，第四个被害者的尸体就在悬古城南城的风华谷被发现了。风华谷是红灯区，黄赌毒横行，跟焰火街有一拼。悬古城人都有个习惯，要是和女的吵架，吵到最激烈的时候就会说，把你他妈的卖到风华谷去。所以，这个地方——不善！
死者为女性，五十九岁，本名白明艳，江湖诨号白无常，年轻时就在风华谷混，上了点儿年纪以后，又笼络了一帮年轻姑娘做起了牵线搭桥收钱的妈咪。祸福都在旦夕间，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特别是在风华谷这种地方，一个眼神给错了都容易丢了性命。
差不多十年前，白无常手底下一个姑娘给她惹了大事儿，伺候完一个江湖大哥以后，趁着人家睡觉，把金链子手表钱包，只要是值十块钱以上的东西都给顺走了，那些东西还包括大哥的皮鞋腰带还有上衣。
结果姑娘跑了，大哥带着人拎着家伙把白无常的场子所有能值十块钱以上的东西都给砸了个稀烂，包括白无常本人和那些细腰大屁股的姑娘们。
白无常落了个残疾，左腿使不上劲儿，走路一点一点的，像是蜻蜓点水。从那儿以后，她被迫离开风华谷，无依无靠，变成了悬古城女性流浪者中的一员。平时白无常在城南那片儿垃圾场混事儿，吃住都在那附近，很少离开，活动范围也就方圆一公里的样子。因为她得谨遵大哥的命令，以后只要踏进风华谷一步，我就让你的右腿也他妈蜻蜓点水。
可是，过了十年，她却回来了，还倔强的永远留这儿了。
现场没有任何意外，复制的一样。
白无常以前的场子早就有别人经营了，可建筑没变，一座破落的二层小楼。后边一排垃圾桶，脏兮兮的。
白无常的尸体依旧靠着墙，头被放在垃圾桶上，端端正正。
嘴里的牙不用说，都没了。
看完资料和那些血腥的照片，郭绍闭了半天眼睛，揉着太阳穴才又打起精神。
几起案子的相同点和特点一目了然。被害人都是流浪者，都被剖腹斩首拔牙，用自己的人头面对着自己的尸体。而且，那些被拔掉的牙都没找到。再看几处案发地点，也是横跨悬古城几个管区，道儿可不近。
看这几起案子的手法，无疑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伙人做的，既然是连环杀手，就有狂欢期和冷却期。高峰阶段作案，就是狂欢期，中间不作案的时间称作冷却期，几个星期到几个月甚至几年不等。越是处在高峰时，冷却期就越短。
看这四次案发时间，3月17号、6月9号、16号、17号。
第一起和第二起算是正常的冷却期，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后面三起几乎没有冷却期，名副其实的狂欢高峰。可是，第四起案件发生以后，从6月17号到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凶手却没有再次作案，难道又回到了冷却期吗？
郭绍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再看看那些触目惊心的现场，凶手叫做“大夫”还真是不亏心，那孙子还是个外科大夫。
说起“大夫”，郭绍觉得这事儿又复杂了一层，从新闻里他早就得知，幸运者游戏中的那个“大夫”已经被收进去了，就是悬古陈发生大地震把监狱震塌了，都不会把内位大爷放出来的。那现在流浪汉被害案这个“大夫”就是那蹦出来的活爹呢？
郭绍又拿起资料，翻找到复印的法医报告，六名死者血液中没有任何药物成分，体表有轻微擦蹭伤，没有明显搏斗伤。这说明，凶手没有通过药物和武力制服被害人，先剖腹再斩首，那拔牙呢？是第几个步骤？郭绍在资料中没有发现相关信息。
凶手用的是什么方法制服被害人的呢？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正琢磨着，夏可纯风风火火回来了，看那走路匆忙且彪悍的样子，哪儿像个女人？
“活儿干完了，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吗？”夏可纯把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然后才说。
郭绍说有丧尸撵你？要不就是尿急？
夏可纯白了侦探一眼说：“就咱们接的这个活儿，我琢磨了一路。诶，老板你说，老孟会不会就是那个‘大夫’？”
“没找到真相之前，谁都有可能。先说说你的理由。”
“一般做这种案子的都是别人最想不到的人。而且，谋杀这事儿找凶手，一定先找最大受益人。也许老孟想把洪向东干掉取而代之，直接杀了太招嫌疑，就先杀几个流浪汉垫背，这样再干掉洪向东就不会引起怀疑了。我说的有道理吗？”
“这是你在哪本推理小说上看到的情节？”
“好多本呢！都这么写……”
“以后你看点儿有用的书……”郭绍拿起手机接着说：“老孟要是想杀洪向东，根本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洪向东在流浪汉里头混，可以有很多种更省事儿的办法让他死。而且，他死了，老孟根本不会有什么利益，相反的损失还挺大。他是洪向东的心腹，说白了就是伺候他的司机，靠山倒了，换个新主人重新来？他才不傻呐！……”
“也是，那我就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了。”夏可纯嘟嘟囔囔地说。
郭绍站起身走到门口，刚翻找到周木言的号码，屏幕就亮了，内位相当默契的把电话打过来了。
郭绍笑笑接听起来：“我正想找你呐！先说说你的事儿……”
“还能有什么事儿？连环灭口的事儿呗，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想找你商量商量。还有给我寄的那封信，收到以后也没下文儿了，想想就烦……”周木言说。
“那你先别烦了，来我这儿吧，我接了一大活儿，整箱找你呐。”
“行，我们几个都过去，焰火街有什么让人淌哈喇子的美食吗？”
“这个你找对人了，我门口就是红红火火咨询事务所全球战略合作伙伴——老王头烤毛儿蛋，好吃到胃溃疡痊愈的程度。”
“你这个语无伦次的赞美方式，都让我迫不及待了，等我们，立马儿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