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慢悠悠地嗦着泡面,故意将热气吹向几人,看着已经转醒却已然假装昏迷的三人沉声道:“过了黄泉路就快到奈何桥了,你们三个罪大恶极,估计是要下油锅哦……”
李四轻描淡写的话却将三人吓得弹了起来,六目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又跪了下去,嘴里嚷嚷着阎王爷饶命。
三人也是以为自己已经身亡,忙不迭的表态,纷纷哭着求李四网开一面,然后说起了自己的无奈。
花白胡子叫毛金喜,旁边二人是他的儿子。
身着迷彩服的壮汉叫毛二贵,以及魂都吓飞了的毛三民。
原本他还有个大儿子,可自小患恶疾,卧病在床多年,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说还欠下了好些外债,就连祖屋都卖了。
大儿子因自惭拖了全家后腿,最后偷摸着跳河自尽了。
毛金喜的妻子受不了丧子之痛,跟着大儿子一起走了。
老二老三也因如此早早辍了学,跟着父亲一同打工还债却不料遇上了黑心老板,压榨不说还卷了他们一年的工钱跑路了。
欲哭无泪的父子三人也是被逼无奈之下,才想起了犯罪。
总共劫了四回道,头一回见是个下岗女工,揣着一摞钱去医院给女儿做手术。
三人下不去手,没成。
第二回劫了包工头,机缘巧合下让人给跑了,又落空了。
第三回劫了趟大巴车,倒霉透顶的三人竟然遭遇了亡命的毒贩,幸好老二拳脚还过得去,跟毒贩拼了个两败俱伤,钱没抢到还惹来了官差,得亏三人腿脚利索,不然统统得吃牢饭。
往后流浪的三人又混起了水路,多是干一些违禁捕鱼炸鱼以及敲诈钓鱼佬的事。
这回,父子三人好不容易下了狠心,说什么都要干成,还特地烧了几炷香,抛了几次硬币,说是请示过老天爷了,结果老天爷不搭理他们就算了,还往死里坑了一把。
说起来,这父子三人真的是背时他娘给他开门——背时到家了。
我估计这次的经历够他们用一生来消化了。
毛金喜在得知自己和儿子并没有死,我们三人也不是阎王爷和鬼差,毛金喜那嘴巴跟鞋底炸了线一样咧到了耳朵根。
王德智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看着三人嘀咕了好一阵,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传出声音:“抢劫未遂吧?嗯……禁渔期炸鱼没被抓现成,没被通缉,没被起诉,自首也谈不上,比起让官差发现并逮捕了毒贩,他们干得那点破事就不叫事了,顶多是扰乱治安,往后别犯就是了。”
电话挂断后,毛金喜父子三人也不吱声,一副战战兢兢任凭我们发落的样子。
其实我是不怎么追究他们的,但李四觉得要封口,过阴是大事,出不得一点乱。
于是倒霉的父子三人在李四稍稍的连哄带骗下便沦为了苦力。
早先提过,过阴都是日落而出,日出而息。
整个白天王德智都是拿着手机瞎捣鼓着,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直到深夜两点多,船依旧是沿着沅江缓缓前行着,李四踮着脚轻声慢步地走到我跟前拍醒了我,而后拉开了舱底的门。
“吱呀”的开门声令人牙齿发酸。
或许瞌睡还没醒,脑袋有点发沉,对于李四为何叫醒我也没在意,想都没想就要跟着进去。
船头那边的鼾声跟动物唱歌似的,有蛤蟆,有猪,还有一个一口气抽不上来就要死掉的牛。
离舱底门还有两三米的时候,脚下被人绊了一下。
“这二货睡觉怎么横着睡,跟个螃蟹似的。”我暗骂了一声,越过他就准备下舱底。
估计是他压着了自己的褥子,想重新盖在身上却扯不动。
嗯,心想着好人做到底,我就拉着另外一头的褥子使劲一掀,竟然纹丝不动。
“十四,大晚上不睡觉抢我褥子干嘛?自己没有吗?”李四一边咀嚼着自己的口水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悻悻一笑:“没有没有,你继续睡!”
“大半夜的瞎走个啥,嗯……快睡去吧,我撒泡尿。”李四摸索着护栏然后站起身念叨着。
听得出他的睡意还很浓,语气很慵懒。
“知道了,小心别绊……”
我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僵住了,手臂和小腿上的汗毛蹭地就立了起来。
王德智开船,另外三人睡在船头。
如果这是李四,那刚刚拍醒我的人是谁?
一个激灵,方才的睡意和模糊顿时全无。
“卧槽!王德智,他妈的开灯!”
我一声吼出,感觉整艘船都有点震,紧接着扒开舱底门就往里面钻。
舱底的光线很暗,但适应了几秒后还是缓了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舱底,也是第一次见识李四说的聚魂棺。
朦胧的阴气聚而不散,绕着一副殷红的棺材没有规律的转,与之前我看过的任何一副棺材都不同,这副棺材似乎没有一点让人害怕的迹象,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踏实感。
“咋地了?”李四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也跟了下来。
“船上进东西了!”我顾不上解释,一道前段时间画好的斩邪符抽了出来捏在了手心,左手已经掐好了法指。
李四疑惑:“进啥东西,这不一船的……那啥嘛?”
诡异,说不清的诡异。
朦胧成一团的阴气突然有了一丝异动,清晰的人脸浮现出来,隐隐传来哀嚎声。
紧接着,整个舱底的阴魂肉眼可见地全部蹲下了身子缩成一团。
离我只有四五米的阴气骤然躲开了好大一截。
不应该啊,我已经把符收起来了啊。
面前的阴魂已然变了色,就像掉色的球鞋一样,由开始的灰蒙蒙变成了米黄色,呆呆地看着我不敢动。
可棺材后面依然传来隐隐惨叫,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其余的阴魂也变得浮躁起来,甚至有的已经相互扭打撕咬起来。
我刚准备到棺材后面准备挨个收拾它们的时候,舱底突然弥漫出一股子冲鼻的霉味,一个立在角落的阴魂如同雕塑一般,我还来不及好好打量,它的头突然一歪,两只眼睛的位置闪过一抹殷红。
我顷刻间便反应了过来,手里的斩邪符正准备甩出去,它动了,如猎豹一般迅捷,阴风呼啸而过,眨眼间就不见了。
眼睛都来不及揉就听见上面传来毛金喜的惨嚎:“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