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卧槽!”我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男孩似乎没有脚,刚才是晃晃悠悠飘出来的。
我稳了稳心神,谨慎地问道:“小朋友,你为什么要卖自己呢?为什么不转世投胎去呢?”
小男孩捂住脸,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刚出生不久,爹娘就被土匪害了,姥姥带着我逃荒,半路上也饿死了,我无依无靠,孤零零的,我好想有个家……”
酸啊!感觉整颗心脏都快堵到嗓子眼了,这身世,怎么感觉都在说我,不过我比他好一些,至少有秦伯把我养大……
我长舒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下了心情,蹲下身子问道:“别哭了,叔叔要怎么才能买下你呢?”
我的脑回路不够长,很多时候都是话说出来后自己才反应过来。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他,兴许是感叹身世相似吧。
小男孩指着一棵歪脖子树说道:“叔叔,你只要在这里吊死就行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你就能照顾我了,我就有家了。”
话说完,小男孩手中莫名地多出了一节长绳,还是早已经打好结的长绳。
这话说得让我一口冷气差点没抽上来,看着小男孩手里的长绳,我眼角都不自觉地在跳。
王德智用那条没伤的腿跳了起来:“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这么歹毒,博取同情就算了,还想索要人命,简直天理不容。”
还不等我说话,小男孩反倒又哭诉道:“我没爹没娘没人疼,我就想有个人陪我,我又没害人,呜呜呜……几百年了,都没有人理我,你们就可怜可怜我吧……”
一听到没爹没娘四个字,我怒意顿消,伸手就去接他手里的绳子,顺便想安慰他几句。
谁知王德智连腿上的伤都不顾,直接将我扑倒:“你疯了?他想害你!”
小男孩见状哭得更厉害了,一条水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横在了面前,那泪水哗啦啦地顺着路面流到了水沟里。
“几百年了,我以为我碰到好心人了,谁知道还是不管我,呜呜……”
我心道这水沟不会是他哭出来的吧?谁知道呢?但我们确实无法过去了。
我示意王德智别插手,我重新蹲下身子,接过长绳:“叔叔是不是只有用命了才能买下你?”
小男孩点头如鸡啄米:“叔叔,你也是孤儿,对吧?我的孤独只有你知道,对吧?”
我不由感叹,小家伙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家,想要有人关心和爱护,他有什么错?何况,几百年了,他也不曾害人性命,只是问人家愿不愿意舍命相陪而已。
过往种种浮上心头,如电影画面快进了几十倍……
“好!叔叔买你!”
说完,我就放下了背上的老头,把长绳搭上了小男孩指中的那棵歪脖子树……
王德智疯了似的来拉我:“你有病吧?这小鬼摆明害你啊!”
我摇头苦笑,在他耳边悄声道:“哥们,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死的!”
老头也想来劝我,无奈他伤势过重,龇牙咧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王德智疑惑的眼神中,我走到了歪脖子树下边。
小男孩依旧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不过在我看来,他内心肯定十分期待吧。
早就打好结的长绳省去了很多事,我只是稍稍往树杈上一套,就成型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
“我自横刀向天笑……”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各种英雄人物就义的画面眼前飞窜……
眼睛一闭,头就往圈套里一钻……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脑袋,两条腿不由自主乱蹬,一股死亡来临的恐惧感直接游走全身。
王德智见我来真的,吓得尖叫连连,拖着伤腿往我这边赶,却被小男孩拦了下来。
因为缺氧,我的舌头不自觉地往外吐,用力地想吸进一丝空气,却不料越是挣扎视线越来越模糊。
尼玛,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我这是真的要死了吗?
这一刻,我肠子都悔青了。
恍惚间,我看到了外婆,我看到了秦伯,还有一对青年夫妇,可是怎么看都看不清相貌,我想他们可能是我的父母吧。
我努力想去靠近他们,可是就在即将接触到他们的那一刻,他们就全部消失了。
像是泛黄的老照片在燃烧,记忆全是酸楚,我想喊却喊不出声,抬头是一片黑白相间的世界。
我瘫坐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无助地哭着,想着消失的家人,还没从回忆里缓过来,一只手却搭上了我的肩膀,还让我叫他大人。
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一波大过一波的呼喊。
“十四,十四!哥们……”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我用力挤眼,借着挤下去的弹力再奋力睁开。
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凑在我耳边喊。
我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天,依旧是那片月如昼的夜空,周围是数不尽的山和树,前面是一条只能容得下三四人并肩的小路。
王德智见我醒了,兴奋地不停用手拍我的脸。
我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环顾了一周,刚才那小男孩已经不在了。
“那小鬼呢?”
“你还好意思提,我都不知道你哪根筋没搭对,人家叫你去死,你就去死啊?傻了吧?”
“那小崽子见你上吊,拦下我就来了句“苦海终究有人下,何愁世间无良人?”就消失了。”
老头捂着腿哭喊道:“后生啊,这天要变了,前面就是我家了,能不能先送我回家啊?”
我收起思绪,看了看还挺明亮的天空,刚准备回复老头,嘴都还没张开,天空突然一阵乌云席卷,月光被云瞬间遮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便是狂风大作,闪电毫无征兆地照亮了整个世界。
卧槽,老头这嘴,比天气预报厉害多了。
身后呼啸的狂风吹得我们不得不前行,两边的树跟疯了似的摇摆着,呜呜的声音比之那些鬼火都要瘆人。
“喏,就是那里!”
透过飞沙走石,一间老旧的土房出现在视野里。
还真是时候,所谓慌不择路就是说我们现在的处境了。
顶着狂风和还没来临的暴雨,我们不由自主地往房子里钻。
王德智瞅了一眼黑洞洞的房门,轻轻拽了我一把。
我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心,没事的,殷九华不会害我!我相信他!”
老头突然一颤。
我以为他到家了有些激动,就问他屋里有没有人。
他说有,然后我把他从背上轻轻放了下来,当他落地的那一刹那,
我突然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