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去西藏,谁啊?是吴钦哥哥,带上我去吧,我早就想去西藏玩了。”黄宛丘听到一点风声,就连忙跑过去,拉着吴钦的衣襟晃了几下。
“大人说事,小孩子别插嘴。”黄尧说,“学生处那帮官员,我去给他们说,小吴,你不用怕,也不用去西藏,你就留在学校,看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我离开西藏二十多年了,想回去看看。顺便做些语言文字方面的调研,也为您的《梵文新考》增加一些素材。”吴钦的语气平缓、恳切。
黄尧说:“你没必要去,干嘛非要去那个是非之地呢?”
吴钦不知道黄尧为什么如此强烈地反对他去西藏。他不自然地拿着酒杯站着。
康馨接过话说:“老黄啊,小吴有他的考虑,你不要干涉人家自由。”
“什么叫我干涉他,我干涉什么了?我就是不愿看到年轻人受欺骗、受欺负,被人当枪使。”
黄尧一生气,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拿出自己的烟斗抽了起来。
“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去西藏不是因为学校的事,而是,我想回去找一找我的母亲。”吴钦微微低下头,不敢看黄尧的眼睛。
黄尧抽了几口烟,慢吞吞地说:“如果是这事,那我就不拦你。但是,考古的事你不要碰。庞远走过的路,你不要重蹈覆辙!”
“明白,老师。”吴钦佩服黄老的火眼金睛,什么猫腻都躲不过他的法眼。
“小师弟,你要去西藏,师兄我佩服。”冯云鹤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皮套,走到吴钦跟前,“我一直想去西藏,可是胆小啊,怕身体不适。我这有一把瑞士军刀,功能挺全的,你带着路上防身用吧。”
吴钦不知该不该收这位大老板的东西。
黄尧说:“你就拿上吧,冯云鹤是你的师兄,你不用客气。”黄尧这样说,吴钦便接了那把军刀。
晚餐结束之后,冯云鹤离去。黄尧把吴钦叫到书房,单独给他交待了一些事情。
“西藏是个很特殊的地方,”黄尧说,“不要用自己的身体对抗自然,不要凭勇气和义气做事。凡事要留有余地,不能急,不能猛。”
“嗯,记住了。”吴钦说,“做事不能着急。”
“遇事多动脑子,多想办法。任何问题都会有多条解决途径,通往布达拉宫不可能只有一条路。要执着于自己的信念,但不要认死理。找到最适合的方法,解决问题就可以事半功倍。”
“知道了,老师。”吴钦深深感受到黄尧的殷切之心。
“不要轻易承诺,一旦答应他人的事,就一定要想办法完成,哪怕千难万险也不能退缩。”黄尧看着吴钦,似乎这一条特别重要。
“老师,我会做到的。”吴钦点点头。
“如果有机会,去一下西藏阿里的曲龙印经院,那里保存着不少古老的佛教经典,对你研究古文字或许有帮助。”
“据我所知,曲龙印经院只有六百多年的历史,能有什么古老的经典呢?”
“曲龙印经院的历史虽然不长,但是当年为了印好经书,经院曾派出大批饱学之士赴各地藏区,收集到许多不同年代的经书。那里还保存着一些绝世孤本。曲龙印经院的院长索南是我老朋友,我写封信你去找找他,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镇馆之宝拿出来给你过目。”
“谢谢老师。”
“我是希望你在学术上能有高起点。如果你的论文能打破常规,便可一举确立自己在学术江湖的地位。我老了,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我会用心的。”
“唉,宛丘那丫头命苦。”黄尧叹了一口气,说,“你觉得她性格怎么样?”
“宛丘妹妹挺活泼的,聪明伶俐。”
“这孩子从小没了爸妈,独自在美国呆了多年,如今回国来发展,有机会你多关照关照她。她是我和康老师唯一的牵挂。”
“是,老师。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黄尧对吴钦可谓用心良苦。吴钦不是笨人,当然心知肚明。
……
吴钦准备离开时,保姆又来通报,有个外国人求见。
吴钦陪着黄老来到客厅,看到一位银发银须、戴着金丝眼镜的外国人。
“罗杰斯先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黄尧与来人好像并不陌生。
“黄教授身体越来越精神了,真是老骥伏枥,壮心不已啊。”罗杰斯的汉语说的相当好。
黄尧和罗杰斯说话的时候,吴钦向康馨悄悄打了声招呼,便离开黄家。
临出门时,黄宛丘追到门口,还想打探去西藏的事。吴钦很有礼貌地回绝了她想同行的请求。
……
夜深了,都市的夜生活仍在继续。空气中不时飘来一股火锅的味道,勾引着夜归人的味蕾。
西部大学校园里,路灯朦胧而雅致,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世界在黑暗中似乎放慢了脚步。
吴钦走过图书馆,看到馆内的灯都熄灭了,周围的射灯将这座西式建筑打扮得辉煌而庄严。
图书馆的造型有点像美国五角大楼,又有国会大厦的影子,多边体的中部位有高高的穹顶,顶部有细细的尖状物,或许只是避雷针吧。
这座混搭式建筑如同一座城堡,是西部大学最具特色的建筑。别的楼宇全都是火柴盒、豆腐块,千篇一律,毫无美感可言。
图书馆就是一座宫殿,是知识的殿堂,也可以说它是教堂,老师和学生洗刷灵魂的地方。
在普普通通的时空里,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几十年,学习、生活波澜不惊。
突然有一天,一块石头掉进了湖里,生活的涟漪便四散开来。
世界原来如此丰富,一个人竟然可以与那么多人发生联系。这个世界本该是什么样子呢?
吴钦离开黄尧家不久,罗杰斯也走出黄家,坐上一辆黑色轿车。轿车驶出西部大学,驶向容城最繁华的街区。
夜晚的容城酒吧一条街,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平静的河水,仿古的桥梁及其倒影,如诗如画。河边的一处酒吧里,靠窗子的地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年轻人。短发,长脸,手里夹着烟。
罗杰斯走到年轻人身边坐下,要了一杯酒。酒吧里的轻音乐舒缓悠扬,正好可以掩盖谈话的声音。即使临近的座位,也听不到他人的交谈。
罗杰斯呷了口酒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年轻人说:“没搞到羊皮卷,只有两行字符,还不知道真假。”口音中带着川味。
“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古格秘符有四组字符,包括文字和符号。”
“姓吴的可能骗了我们。”年轻人说,“要不要对他采取措施?”
“事情的发展超出我们预料。盯住他,放长线钓大鱼。”罗杰斯在桌上倒了几滴酒,用手指蘸着酒写了一个字母G,说:“让他做好接应。你随时准备去拉萨。”
“好的,先生。”年轻人一口干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