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太爷爷和几个同族兄弟收拾行囊,带上几口袋白馍,还有挖坑道用的家伙,坐一辆牛车,跟着胡桃二仙去了贺兰山拜寺口。
等到了那里一看,众人全都傻了眼。只见除了双塔屹立不倒之外,其余建筑全都被震得稀巴烂,变成一片废墟。
哪里有什么寻宝的人?只有几个破衣烂衫饥肠辘辘的灾民,翻弄碎砖烂瓦,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此外就是成群结队的老鼠,好似一团团黑旋风,四处乱蹿,跑到哪里哪里变成漆黑一片。密密麻麻,所到之处,就像在废墟上铺了张黑毯子。
他们找个灾民,给他吃个馍,问了问情况。
原来此地西夏武烈皇帝元昊的离宫建筑早就荒废了。房屋颓败,十室九空。即便有啥宝贝也早被人偷光了。哪还用等到这次地震?
倒是拜寺口的几个寺庙,因为供奉佛陀舍利,远近闻名,香火一直很旺,庙里很有些值钱的法器。庙宇被震塌了,和尚来不及逃生,全埋在里面。附近的人得到消息,冒着余震的危险,跑到这里的废墟来寻宝。
额滴娘娘!你们不知道当时来了多少人呢?比现在满地乱窜的老鼠还多。哪消一天工夫,便把几个寺庙的金银法器,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抢光了。因为人多,为争抢宝物打得你死我活,打死的人比地震震死的人不少。所以才招来了这么多老鼠。
众人闻言,个个惊得直冒冷汗。
谢天谢地!幸亏来晚了一步!要不然,即便寻到一两件宝物,也可能被人抢走,甚至被人打死,白白喂了老鼠。
然而,毕竟大老远地赶来,就这么空手而归,大家又觉得心有不甘。
胡桃二仙问咱太爷爷:现在咋整?
咱太爷爷说:地面上肯定啥也没有了。咱大老远来了,不如去废墟地下挖挖看。万一挖到个墓,或者地下密室啥的,咱不是也能寻到宝物?
大家听了都觉得有理。
屈指算算,他们带着馍还够吃十天半个月的。况且,煤黑子一天到晚撅着腚在地下挖煤,老鼠见多了,从没听说过什么吃人老鼠。估计是灾民为吓唬编排出来的。
怕啥咧?这年头纺织娘没衣裳,种田的吃米糠,编席的睡光炕,做棺材的死路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额滴锤子!怎么也得试试看。
咱太爷爷他们在废墟上搭起窝棚,安营扎寨,大干起来。在瓦砾场掀开碎砖烂瓦,露出地皮来,敲敲弄弄,寻找蛛丝马迹。
因为煤黑子在地下挖煤久了,对土地有一种直觉,几镐头挖下去,就能知道地下是空的还是实的。
就这样干了几日。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们在一个建在半山腰的庙宇废墟之下,发现了一条秘密暗道。顺着暗道下去,来到地下一丈深处,竟然是一个天然石窟。这石窟墙壁上凿出很多洞龛,里面装满佛经,原来是寺庙的藏经洞。
咱太爷爷他们那懂得什么佛经?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佛经认识咱,咱不认识它。翻腾来翻腾去。最后在石壁的最下面两个洞龛里找到了宝物,全是些金银镶嵌宝石的法器。足足装满四个麻袋,沉甸甸的,背了上去。
胡桃二仙见了麻袋里的宝物,眼睛都快被金光银光晃瞎了。来不及细看。将宝物缠上烂布,与馍和镐头铁锨混在一起,扎好麻袋。
所谓夜长梦多,此地不可就留。他们用碎砖乱瓦和石头将暗道封死。赶着牛车,连夜离开了拜寺口。
一路上提心吊胆,唯恐被别人发现。
总算有惊无险,平安回到扶风村。
他们将麻袋卸下牛车,搬进屋子里。紧闭房门。迫不及待地打开麻袋,将宝物拿出来,一件一件清点。
金的堆在一起。银的堆在一起。玉和宝石的堆在一起。小山似的堆了三堆。除了三堆法器之外,还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崇宁通宝,另一个是阳陵虎符。
说完了。这便是金丝法王信物的来历。”
丘家藤瓜直讲得口干舌燥,停顿下来,去桌上端起一大杯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老丹尼尔听得津津有味,沉浸在故事里,半天才缓过神来,问道:
“你们不是说青乌燕被诛灭九族了么?怎么藏经洞里会有金丝法王的信物呢?”
丘家藤瓜摇摇头,
“这个咱也不知道咋回事。咱太爷爷也不知道。没准儿青乌家有什么人那天晚上刚好不在,躲过了灭门之灾。后来看破红尘,出家当了和尚,把金丝法王这两样信物放进了藏经洞。也说不定。”
李伯斯听得仔细,发现一处破绽,皱着眉头说道:
“我记得你们讲,‘金丝铜钱帮’的信物是汉文帝的半两‘榆荚钱’,怎么到最后却变成‘崇宁通宝’了呢?与‘金丝通宝帮’有什么瓜葛?”
“这个咱更不知道咋回事了。”
丘家藤瓜吐了吐舌头,
“额滴娘娘!咱哥俩拙嘴笨舌的,哪说得清楚个事情?反正是咱太爷爷当年从拜寺口藏经洞里取回这两样信物。现在物归原主了。金丝法王,你老人家聪明绝顶,以后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李伯斯笑了笑说道:“哪个要查什么?我只是听着纳闷,问问而已。”
老丹尼尔从开始听到现在,相信丘家藤瓜讲的祖上盗墓的故事是真的。至于金丝法王的信物为何在藏经洞里?还有半两榆荚钱怎么变成了崇宁通宝?丘家哥俩答不上来并不奇怪。毕竟几百年的过去了,中间有什么变化谁能说得清?他们若是一清二楚反而像是假的了。
“后来呢?丘麻成和胡桃二仙把那些宝物怎么办了?”老丹尼尔问道。
“胡桃二仙虽然有钱,但毕竟是煤老板出身,并不懂买卖古董这一行。他们上回盗墓得了宝物之后,便在宝鸡开了个珠宝楼,找些个工匠,把金银宝物融化了,再做成金银珠宝卖。这次还是一样照方抓药。也是把金银法器融化了……”
“猛地油!”老丹尼尔失口叫道,“这岂不是暴殄天物么?就好像你们得了一把皇帝的龙椅,却把它劈开来当劈柴卖!胡桃二仙真是糟蹋东西。”
“额滴娘娘!老蛋泥耳朵老板,算你老人家说到点子上了。”
丘家藤瓜一起向老丹尼尔竖起大拇指,
“咱太爷爷也是这般说。那胡桃二仙是耳挖勺炒芝麻小鼓捣油,耗子尾巴上长疖子没多大脓水。跟他一起混不出啥名堂。所以这次买卖以后,两下里分道扬镳了。”
“哦?不与胡桃二仙合作,那他们和谁一起搭伙盗墓呢?”
“说起来惭愧。老蛋泥耳朵老板,有句古话不知道你老人家听说过没有?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仙女,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像青乌先生那样,既懂盗墓又懂宝物的人,掌舵掌眼的爷,在这世上能有几个?
咱太爷爷命运不济,一直未遇明主。空有一身盗墓的本事,却施展不出来。前后遇到过几个老板,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盗了一辈子墓也没发大财。
咱爷爷,咱大,还有咱丘家的老少爷们,都干盗墓支锅这一行,只挣了些辛苦钱,够吃够喝而已,也没人能发大财。
说到底,咱丘家后人再没遇上过青乌先生那样掌舵掌眼的爷,咋发财呢?”
老丹尼尔闻言,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盯着李伯斯看了一眼,继而问道:
“丘家兄弟,你们专程跑来上海滩找我们老丹尼尔古董行,千里迢迢。我想不仅仅是为了卖古董吧?
区区波斯琉璃杯和秘色瓷八棱净瓶,这两样古董,能值几个钱?赚的钱还不够路费呢。
直说吧,你们到底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