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闫平和滨州知府梅新褚抵达安平县的那天,陈怀生带着楚黎等一众衙门捕快、仵作、师爷等人出城门相迎,城内外百姓也跟着去看热闹。
城外,只迎来了知府梅新褚的车驾,不见刑部侍郎闫平。
从梅新褚口中得知,原来闫平途中遇到了些事情需要处理,就让他先来坐镇审理。
高官的事,陈怀生也不方便多问,和梅新褚寒暄客套几句,便又上了车马,直往县衙。
梅新褚也不摆什么官威,一到县衙,就让陈怀生送上卷宗查阅,细细问了案件调查的经过、细节和结果。
楚黎作为冲锋在第一线的调查员,承担起了汇报工作的任务。
梅新褚上次就因为魏家的事和楚黎交过手,知道楚黎能力不错,此次案件又较为特殊,对楚黎颇为依仗。
梅新褚听完,道:“闫大人在信中特意叮嘱我,让我一定要将案情查明,切不可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
一听这话,楚黎心中便有了个底。
他的左眼能看出,这知府大人身上有代表正义的气色,说明他会秉公办理。
梅新褚详细了解了案情的来龙去脉后,本要将余民提上公堂再审,县衙外的鼓被敲响了。
须臾,李灯将敲鼓之人带了进来,那人立刻亮明身份。
他是余家新请的讼师施有为,是特意从滨州来到安平县帮助余民翻案的。
“余民谋害兄长,证据确凿,他也已经认罪,何冤之有?”梅新褚厉声问道。
施有为道:“大人,先前余公子认罪,且不断作假诬陷他人,实则是他说不清到底哥哥是怎么死的。可他有冤又不能不鸣,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而现在,余家已经抓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现在就在衙门外。大人一审便知。”
“带进来!”
“捕头,余家又耍什么花样?怎么又弄了个真凶出来?”李灯双眉都要凝到一块了。
“看来余家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楚黎道。
“什么?”李灯不是很明白。
楚黎解释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从刘氏第一次去牢中见余民开始,他们就谋划好了,要不断喊冤拖延时间,不断翻案。一计不成,接着下一计。余威毕竟是先一任的千户,自然认识不少高官,这次他儿子犯事,肯定对高官们打了招呼,这案件越来越难办了。”
李灯狠狠道:“太可恨了。难道我们真要看着他翻案成功?”
楚黎扯了一下嘴角,“别太悲观,没这么容易的事。我看这梅大人一身正气,应该不会被余家收买,更不会被强权压倒。”
李灯感叹,“希望你的猜测是对的。我还从没见过余民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都能谋杀自己亲哥哥了,厚颜无耻又算得了什么。等着看好戏吧。”楚黎道。
两人正讨论着,一名五花大绑的壮汉就被押了进来。
“石虎,快如实交待,你是如何杀害余千户的。”施有为道。
石虎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很是凶神恶煞,这面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只听石虎道:“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没错,余唐是我杀的。”
“大胆!”梅新褚呵斥道,“公堂之上,不是你充英雄装好汉的地方。你说是你杀了余唐,动机是什么?”
石虎表情愤懑,道:“去年三月,我在云州县的梦归楼寻欢作乐。余唐当时也在,我们同时看上了女子陈暖暖。本是我先点的陈暖暖,且已经付了钱,谁知余唐仗着自己是千户,身边还带着兵,就强行霸占了暖暖,还把我毒打了一顿。我怀恨在心,就寻思着报仇,结果前阵子他们进山猎熊,就被我逮着了机会。”
讼师施有为立刻递上一张写满字的纸,道:“大人,这是梦归楼老鸨和当事人陈暖暖,以及一些当日在场的证人的证词。”
梅新褚接过看了看,又传给陈怀生和楚黎。
上面又是签字又是按手印的,一张纸写得满满当当。
“余唐武艺超群,且身当时他身边还有兄弟跟随,你是如何得手的?”梅新褚严厉问道。
石虎面露得意,丝毫没有杀了人的那种悔意和负罪感,“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得知余唐带队猎熊之后,早早的就在林中埋伏。他们进入山中发现的熊的踪迹,其实也是我伪造的。余唐马快,将其他兄弟都甩在了身后,我于暗中偷袭,轻易得手。等余民抵达的时候,我已经逃离现场。”
“大人,我们也已经找到了他杀害余唐的凶器。”
施有为说着,回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送上一把黑布包裹着的刀。
楚黎一看那刀,上面确实泛着血气。
“仵作,你们上次已经对余唐的尸首进行过查验,对他的伤口有特征有清晰的记载。你把这刀查验查验。”
仵作上前借过长刀,匆匆退下堂去。
不多时,仵作上来,禀报道:“大人,经过查验,余唐身上的刀伤,其特征确实与这刀相符。不过,这还不能完全证明这刀就是凶器。”
“这可不能儿戏,就没有更可行的确认办法吗?”
仵作道:“如果能再开棺验尸,或许能有更为准确的证据。”
仵作话音刚落,施有为立刻道:“大人,余家已经交代,为了证明余民的清白,会全力配合。如果需要开棺验尸,余家也是同意的。”
梅新褚闻言,立刻派一队衙役带着仵作前往烟霞寨,再次验尸查证。
由于再次验尸需要消耗两天左右的时间,梅新褚打算先退堂。
这时,楚黎上前道:“大人,我有话要问。”
“只要是与案件相关,你只管问。”梅新褚道。
楚黎有多能办事,梅新褚是领教过的。他此时能有所表现,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得到许可后,楚黎立刻面向石虎,先是问了一些石虎本人的身份信息,而后问道:“你说你在白石岭设伏余唐,那一定对那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石虎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熟悉,不然我怎么诱导他走向我的陷阱。”
石虎不以为意,施有为却隐约察觉楚黎所问的话定有陷阱。奈何这是在公堂之上,且闫平已经许可楚黎问话,其他人不能阻止。
楚黎见石虎这没心没肺的表现,更坚定的认为这就是一个容易被收买的铁憨憨。
石虎,毫无疑问就是一个被买来顶罪的人。
既然如此,那打败余家这一计的突破口,自然就在石虎这个铁憨憨身上。
楚黎问道:“白石岭有几条进山的道路?”
石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黎会问这种问题,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迟疑一会儿,石虎这才傲然道:“那是山,你以为进去的路就只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啊。进山之路,自然是四通八达,想往哪进就往哪进。难道还要挑时辰选路径吗?”
施有为听得不禁扶额,知道石虎这是被楚黎套路了。
陈怀生、梅新褚已经猜到了楚黎这样问的用意,都暗暗点头赞赏。
倒是一些衙役和吃瓜百姓叽叽咕咕讨论起来,他们不明白楚黎问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干什么,这和石虎是不是真凶有个毛线的关系。
楚黎面色一敛,厉声斥道:“你撒谎!”
石虎被斥得一颤,紧锁着眉看着楚黎,半晌才有些底气不足的反问道:“我哪里说谎了?”
楚黎道:“白石岭可不是一般的小树林。它林木茂盛,山势险峻,像一道天然屏障横在安平县和云州县之间。你可知道,以前有一位将军,率兵五十万,想要经安平县攻打云州县,结果在白石岭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