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姬说什么了？”班看见司马龟从惶恐到惊讶，再到放松，便更好奇了“你左脸一个表情，右脸另一个表情，好像精分般，快要当中裂开了。”
司马龟在班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小尸姬说，这儿是她的家。”
“当真吗？那我们还逃不逃？”
见小尸姬欢乐的四处乱转，司马龟放弃了自主思考，摇头说：“打起十二分警惕，姑且跟她走一段。”
咔咔咔，小尸姬破天荒的当起了向导，给随行的三人介绍起旧神道。
但是很可惜，她的介绍不得要领，既不生动，又缺乏重点。
最糟糕的是还夹杂许多生僻语义，甚至连司马龟都摇头，表示理解不了。
不过，看小尸姬憨憨傻笑的模样，实在趣致。
除司马龟外的人都已经渐渐忘记了，脚下是几十万具晶石化的骸骨。
拉妮亚忽然唠叨：“发财，这次发财了。”
过了一会儿，又继续念叨：“发大财了。”
终于引起班的注意：“拉妮亚，你说发什么财？”
拉妮亚摇头晃脑，对于自己能识字这件事表现出兴奋：“不知道，我只是在念柱子后面写的。”
“柱子后边？”班停下脚步，转身向后望。
柱子背面果然有到此一游之类的涂鸦。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但书写的字体，有时候确实能揣摩人的内心。
柱子上写着：我发财了。
乱糟糟的横线，划掉了前人的涂鸦。
把发财划掉，改为死。
笔画生硬，用力过猛，似乎写下它的时候，提笔者已经进入精神极度亢奋的状态。
并在一旁备注，发财的是我，某某某。
拉妮亚询问班：“这些语句和语句是不是在相互诅咒呀？根据新旧程度，它们显然不处于同一时期，不存在竞争压力，为什么看不到半点善意。”
班只能羞愧的点下头，与拉妮亚相处，总难免冒出，我为自己身为人类，很羞愧的感受。
班说：“人类只是被肉体束缚了，其实思想上，每分每秒都在进化，恶意的淘汰彼此，不断把其他人划分到牲口的范畴。那些看不透这个规律的人，傻傻的伤害彼此，而那些看透了规律的人，为了划清界限，不陷入这个规律，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拉妮亚睁大眼睛默默的等待，她的眼神清澈且纯真。
班总结：“他们会更恶意，十倍百倍的攻击其他人，以把自己从这个糟糕的群落里，区分出来。”
司马龟凑近：“你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就不能往残酷真相里头添加点文明的润滑剂吗？”
“谎言是魔鬼的母语，敢于承担痛苦真相的人，才不会被玩弄于股掌。”
司马龟忽然想起，在与班交往这件事上，他坦荡荡，几乎从不掩饰，若非真诚打头阵，他们的关系会不会水火不容呢？
换了个话题：“班，你能确定这个方向是去哪儿吗？”
“圣图书院，没错，一定是那儿！”
“可是，圣图书院和发财，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贪财吗？必须先问清楚这一点。”
“贪。”
司马龟想起那天，瘸子把钱撒到地上，污蔑自己是个吃白食的，骗到退款，还会把地上的脏包子捡起来吃掉，司马龟一共弯了十五次腰，才把属于自己的干净的钱捡回来。
但随手又把钱扬了。
“圣图书院馆藏许多伟大的书籍，只有那里头的书是人写的。”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外头的书就不是人写的吗？”
“确实不是人写的，是ai。你敢相信，世人已经被愚弄到何种地步了吗？高种姓团体输入一个关键词，就能生成出铺天盖地的报纸，小说，电影，商品，无孔不入的把这个关键词渗透到方方面面，把虚构的事情做到天衣无缝。圣图书馆外的书，使人大脑退化。”
“跟ai没关系，有些人生来就是残次品，所以才会被电子畜生所感动。能被ai写作所感动的人，就应该摸摸自己的胸膛，问一句，自己有没有资格成人”司马龟满脸嫌弃的补充“如果他们乖乖投胎当畜生，或许会是一只没心没肺却惹人喜欢的小畜生，可他们非要成人，进入这个群体，用动物思维恶心别人。”
班很委屈：“我好像指责的是ai，而你怎么，这一杆子，甩得狠……”
咔咔咔，一旁的小尸姬，牙床颤抖，插了一嘴：（那是因为灵魂不够用，小偷偷走了好人的灵魂）
司马龟回忆起自己沦落永生的经历：“我告诉你，它们，并不值得被拯救！坏，心里至少有怵，蠢，是真的不留手，蠢蠢的干，蠢蠢的忘记，它们甚至能在寿终正寝的时候回忆起自己善良的一生，呸！”
咔咔咔，小尸姬牙床颤抖：（没有谁能够在靠一生就学会成人，多死几次，多轮回几道就好了。）
“但愿你不后悔”这句话被司马龟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据瘸子描述，完成体的尸姬最终会把罗迪尼亚大陆上的一切生命屠尽，从源头上掐断轮回的途径。
司马龟转过头追问班：“你还没说圣图书院和发财的关系呢！”
原来，心怀不轨的人对外宣称，圣图书馆的馆藏里有一张藏宝图。
谁得到它，就能成为新的神。
从消息传出那天开始，圣图书院就在不停死人，自杀的，他杀的，各种离奇的暴毙。
班的祖父说，那都是胡扯！
根本就没有什么藏宝图！
可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他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只是临终前嘱咐班，不要靠近那里。
圣图书院几乎成为了贪财者的坟墓。
意志不够坚定的人，绝对不要进入。
拉妮亚拽了拽班的衣襟：“这是某种悼念先人的仪式吗？”
众人循着拉妮亚的手望去，那是一堆堆潜入者晶石化的遗骸。
却被后来的人，拆毁，恶意摆成了滑稽可笑的造型。
股骨做成皇冠，眼眶里塞满了肋骨，把人骨摆成狗……不得不承认，摆弄这些东西的人，不仅仅是反人类，还颇具艺术天赋。
这让身为普通人的班，自惭形秽，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司马龟抢在班前头说：“是的，是一种古老的仪式。不过，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说完便催促大家快些，别让最前头的小尸姬走丢了。
沿途上，不断出现类似的侮辱尸身的现象。
甚至有几千个颅骨堆成的一座小山，统统被锯去了三界牌。
这似乎进一步验证了司马龟的结论，人界，的确混入了太多没资格成人的东西，它们披上人皮，只是为了恶心人。
被垒成马桶的一堆颅骨，上头的黑色干燥物，似乎是粪便。
拉妮亚才抬起手，眼看就要问。
司马龟只能再次抢答：“是的，这也是古老的悼念仪式！现在，它也不流行了！”
小尸姬在前头不断挥手，牙床颤抖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司马龟不愿意再为人类的恶作任何粉饰，催促大家：“小尸姬让我们快些跟上去，她说巢穴到了。”
班脸都绿了，说：“巢穴？你刚刚不是说家的吗！”
拉妮亚问：“巢穴和家，不一样吗？”
不管相处多久，班始终有点怵尸姬：“巢穴和家怎么能一样呢？家是人类认知里头的模样，巢穴……就不好说了。”
继续往前，气氛果然变了。
死在这儿的潜入者更多，而且死法更惨烈。
零星几个被碾压成了烂肉烂泥，干燥后自然卷曲，翘起，地毯般薄薄的一层。
大多数是由内而外自燃烧焦的。
皮肉毛发衣物全成了炭，骨骼却晶石化。
而在旧神道的最尽头，也就是圣图书馆的正下方，居然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腔。
这儿的四壁依然是神秘荧光的晶石，表面却过于平滑，如非人为雕凿打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儿原本有一颗蛋，蛋里头的东西孵化了出来，众人所处的正是蛋壳的内部。
咔咔咔，小尸姬咧开嘴巴，让司马龟看自己缺了的牙：（现在你相信了吧，我的牙齿，原本就该和穹顶露台看到的那根，一样大）
小尸姬可爱脸庞的上半截几乎翻到了后背，视角也一百八十度翻转了过去，正巧与班和拉妮亚对视。
淡绿色的眼睛还眨了眨。
这个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在班和拉妮亚心中留下了阴影。
司马龟连忙把小尸姬的脑袋扶回原位。
“别闹，关节粘连处就这么一点点，万一不小心折断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