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还挺会抓重点。
她没抬眸,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她喝醉了。”
许善行也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我想也是。”
然后他没再围绕这个话题,车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方知遇忽然觉得内心有些止不住的失落,从前他总是逮到机会就爱调侃她,不依不挠的,看她生气了,又会哄她。
可现在,好像真的变得,他长大了,成熟了,不会随随便便再戏弄她了。
也,疏离了。
更重要的是,他再也不是她的了。
眼睫下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便在一瞬间,归于晦暗。
许善行把方知遇送到了酒店门口,停好车,方知遇微微侧头,朝着主驾驶位的方向,客气道:“谢谢。”
眸光却始终没有抬起半分。
许善行见她逃避的目光,眯了眯眼,回应道:“不客气。”
方知遇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毛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不自觉收拢了手指,虚握成拳。
帕拉梅拉停了一会儿,就行驶而去。
方知遇这才吁了一口气,转头进了酒店。
—
许善行开车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左侧后视镜中站在夜色中的方知遇,直到拐出酒店门口的位置。
开出酒店以后,许善行打了一个急转弯,在离酒店不远的路边停车位上,停了下来。
食指按开了双跳灯。
黄色的灯在夜空中,有规律的,一闪一闪。
心烦意乱。
许善行落下两边的车窗,让风灌进车内,微凉。
于是不自觉地取出一包烟,点燃,打火器燃过烟头的那一瞬间,冒出一点猩红,他叼在唇边,一缕烟丝在车内轻轻浮动。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随意地搭在车窗框上,另一只手抽空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一顿翻找。
最后停在了“薛柏”这个名字上面。
手机屏幕的微光照在他脸上,目光幽深。
他眯了眯眼,拨通了这个电话,薛柏估计在照顾醉酒的宋与词,电话那头“嘟嘟嘟”提示音响了好一阵,电话才接通。
许善行:“喂,问你个事。”
他毫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电话那头的薛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行哥,你问。”
许善行看着自己手指间,在夜色中燃烧的那一点星火,开口问道:“宋与词说我有女朋友,这是怎么回事?”
—
星期日上午,安清天气沉沉,浓重的乌云从天边压境,像是随时随地要掉下来似的。
方知遇站在酒店房间的窗边,看着外头风雨欲来的天气,蹙了蹙眉。
安清没有地铁,她原本是打算坐公交去汽车站,所以她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没想到这天却像是马上要下暴雨一般。
她掏出手机,还是决定叫个车。
刚打开软件,就接到了宋与词的来电,因为昨晚的事情,方知遇都快有心理阴影了,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接通电话。
“喂?”
宋与词声音有些倦,听上去像是宿醉后还没清醒:“知遇,薛柏说我昨天晚上打电话给你啦?”
“……”方知遇顿了顿,“是。”
宋与词有一种不详地预感:“你当时在哪儿?我没乱说什么吧?”
方知遇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如同噩梦,她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我在许善行车上,而且,你说我对他念念不忘。”
精准,正确地形容。
“……”
宋与词沉默了,她喝酒误人啊,本来她还在怪薛柏换了方知遇桌牌的事,现在看起来她比薛柏更加猪队友。
狂妄自大的叛逆少女,第一次深深地怀疑了自己。
见电话那头的宋与词不说话,方知遇又适时地补充道:“还有,你说,你要跟薛柏离婚。”
宋与词:“……”
方知遇:“什么时候离?办不办酒,要不我今天不走了,留下来喝你的离婚酒?”
“……”
换作平常宋与词早开始开杠了,但这次,她听出来了,方知遇生气了,她一生气那嘴巴就跟开光似的,拦都拦不住,见谁怼谁。她虽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昨晚她肯定嘴巴没门,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否则方知遇不会这么生气。
所以,她只能乖乖让方知遇输出。
等方知遇说完,宋与词难得像吃瘪了一样,干巴巴地道:“……我下次不喝那么多了。”
方知遇叹了口气,问:“还要离婚不?”
宋与词赶忙否认:“我就说说的,我老公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婚呢!”
“……”
大概是见惯了宋与词平时的叛逆,突然这么用这么娇俏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方知遇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一大早,不要来我面前秀恩爱。”
宋与词哼了一声,转了话题:“你今天就回去啦?”
方知遇“嗯”了一声。
宋与词又问:“那我昨晚这么说,许善行什么反应啊?”
方知遇想了想,说:“没什么反应。”
宋与词疑惑地“啊”了一声,像是没料到许善行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半晌,才悻悻然地说:“好吧,那你回去路上小心,到了西州跟我发个信息。”
方知遇:“好。”
—
铅灰乌云很沉,拼命往下压。
许善行开着车,停在了一家咖啡馆门前。
刚停好车,一个硕大的雨滴砸在了他的车玻璃上,随后无数的水滴接踵而至,噼里啪啦地地面落,世界瞬间被雨水洗刷。
大雨下落的前一秒,许善行刚好走进了咖啡厅。
音乐在大厅内婉转地流淌。
许善行根据杨惠女士发过来的地址,以及提供的桌上,视线扫过去。
落地窗边的位置上,落座着一个女生,大概就是杨惠女士说的林阿姨的女儿,许善行提步走过去,站在离桌边半个人的位置,淡淡道:“你好。”
女生原本在看窗外的雨,闻言,收回目光,转看向许善行站着的位置,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