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灵翼空才正式踏进驱鬼馆。
比起上次，他跟着龟公来到更为典雅的屋子。
有一个穿着有些华贵的人在坐垫上喝着茶。
面带微笑的看着来人。
“想必这位就是灵翼空公子了吧？”
“正是。”
为什么他会知道他的名字，这与这次交易有什么关系？
那人将一旁暗红的瓷碗放在灵翼空面前，递上一把刀。
“请灵公子放些写在碗内。”
灵翼空迟疑的看了眼龟公，在他的目光下点了下头。
灵翼空将匕首轻轻割破掌心，他不知道究竟要多少，但多些总不会错。
接了将近小半碗，那人才叫停，龟公赶忙将小厮候着的药膏为他抹上。
效果立竿见影，只一层深红的痕迹。
做完后，龟公就让他先在外面转转。
灵翼空再不愿也只能作罢，但他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死，幌子，没发现，心甘情愿……”
离开不过一刻钟，龟公就寻来了。
灵翼空内心多有探究，但也没说出口。
一连几天，没有任何消息了，就连每晚也不再来了。
重新举办的初见日又开展起来了，这次要比上次更加热闹，听说是因为上次的那件事。
他们倒是要见识一下招来鬼的美人究竟是如何模样。
灵翼空坐在镜台前，任由龟公梳妆打扮，手心被掐出月牙，嘴角绷着。
外面的传闻他自然也全都知晓了，龟公还在说着不痛不痒的安慰。
经历了一次，这次的他更得心应手了。
这次他被拍给了一个面容普通的商家女子。
灵翼空已经做好了自戕的准备了。
女人推开门，坐在镜台前的木凳上。
她看了他一会，灵翼空亦是回望。
良久，那人才笑出声。
“你好像想太多了。”
“什么？”
灵翼空不明所以。
“你以为你是在妓院，但这里并不是的。”
灵翼空等着这个女人说下去。
“这里是鬼怪的陷阱，你要知道，它们这种东西能力越强，需要越多的人来给自己当替死鬼。”
“越弱的鬼，它的存在感极弱，甚至正常人都无法看见，只有杀人当替死鬼，自己才能和这现世连接。”
“能力越大，它作为鬼的身份就越会暴露，所以它们会找个皮囊继续寻找下个目标。”
“很不幸，你上次就是那个中级鬼的目标。”
灵翼空皱皱眉。
“既然如此，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因为我发现你脑子有些问题。”
屋内两人齐齐看向过来的龟公。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笑着说道：“不要相信任何人。对吗？”
灵翼空汗毛直竖，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以为自己的小伎俩有多高明吗？”
龟公叹了口气。
“你应该不记得了，上次我们在斩杀一只鬼，但碰巧被你发现，让你以为我们在杀人，无奈之下，只能让你忘了。”
“但你倒是聪明，提前在你那话本做了记号，要不是他发现，还不知道你要发什么疯。”
这话是那个商家女子说的，语气里有几分轻嗤。
“要我说，就是你太惯着他了，早让他接受真相不好吗？”
龟公褪下了吊儿郎当的样。
“你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当诱饵这事太过危险，但迫于驱鬼馆，你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诱饵。”
灵翼空抿了抿唇，开口说：“那我需要招人吗？”
龟公轻笑了声。
“当然不必，这本就是幌子，但我们毕竟是死士，大多人都乐得承欢。”
灵翼空这才明白这家风月场所原来是驱鬼馆分店的幌子。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我去驱鬼馆学习驱鬼，而是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吸引鬼，况且等级太高的鬼会识破驱鬼师的身份，我让你去学驱鬼只是出于私心，自然不被允许。”
“一月前捉到的那只鬼暴露在外，就不怕其它鬼不敢来？”
“鬼的恶念极大，相比于害怕，它们更会憎恶”
“既然全都了解了，我就走了。”
龟公起身，朝门外走去。
屋里就只剩下两人。
女子自如的躺在床上，将灵翼空挤下床。
“你去旁边凑合凑合吧，我要睡床。”
这女子是龟公特意请的，他一开始就知道灵翼空这孩子不想做这档子事。
灵翼空松下来，找了个椅子坐在窗前，双手环胸，意识沉沉睡下。
等灵翼空再次睁眼，屋内空无一人。
一连数周，这里传出了个按心情招待客人的绝美男妓的传闻。
灵翼空不比他的哥哥们，只招来些鬼怪，不接客。
见得多了，灵翼空也从一开始有些惧怕到后来的面无改色了。
逮了几个鬼，他的名气也算是在驱鬼馆内部传遍了，能这么招鬼喜欢的可不多见，说不准哪天就死了。
每次捉完鬼后，灵翼空就看见它们身上一小缕黑烟飘进身体，找过其他人来看，没有任何问题，他也就不管了。
直到他又一次吸了一缕黑烟使他昏迷。
四下有些黑暗，只感觉有数之不尽的视线黏在他身上。
他知道这是梦，但脚步却逐渐加快。
他越往前走就越能看到黑暗中的那些鬼。
见过的，没见过的，刺耳的呢喃声逐渐增大，他听不清它们在说什么。
耳边的声音让他烦躁，他试着捂住耳朵，但没有用，像是从脑子里直接说给他听的。
灵翼空脑中钝痛，头上青筋暴起，他的眼前模糊不清，蹲在地上埋进膝盖，他终于忍不住爆呵。
“闭嘴！！！”
声音和视线如潮水般快速褪去了，黑暗消失，灵翼空睁开眼睛大口喘气。
他望了眼四周，是自己熟悉的寝室。
他平复下心，才将自己的惶恐从那里脱离。
之后的一段时间，每次他睡下，他都能梦见这种场景，鬼怪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都可以读懂零星两个字。
“罪人，欺骗，不原谅……”
甚至是咒骂。
随着梦境逐渐频繁，灵翼空也不敢睡太死了，这让他的眼下有几分青黑，但每次早晨都在镜台用粉藏好了。
今天出门闲逛，他碰见了那个山羊胡。
那人拿着一壶酒，正巧碰上他，山羊胡就邀请他一同饮酒。
闲来无事的灵翼空也答应了，不过想必山羊胡有些豪迈的喝酒，他的饮酒方式文雅的像在喝茶。
等山羊胡的脸颊喝得有些酡红，他才定定的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
灵翼空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你还没想起来吗？”
灵翼空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在现在重新提及那件被遗忘的事。
“还没有，但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知我了。”
山羊胡笑了笑，斜靠在栅栏上，双目无神的看了会天，就打发他走了。
在没人的角落，一缕黑气钻进灵翼空藏在袖摆的手。
山羊胡还在出神的望着天，喝醉的有些迟钝。
今晚，灵翼空忐忑了一下，还是睡下了，休沐的时间不多，如果再不好好休息，自己怕不是被鬼杀死，而是劳累而死吧。
这次的梦境与以往不太相同，身旁一群鬼怪不见踪影，只有眼前那个山羊胡出现。
“你怎么在这？”
难不成他也是鬼？
“因为我想见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问题就是为什么他能见他。
“不如先看看一段记忆，你就知晓一切了。”
灵翼空眼前一花，不同的场景从他脑中过了一遍，等再次睁眼，原本身上清冷礼貌的气质全被狠戾占据了。
山羊胡清晰的感受这一切，他恭敬的作揖。
“王，你该带领我们了。”
灵翼空睁开眼，将眼中的情绪压下，再次睁眼就又是原本单纯的灵翼空。
他忘了，他是鬼王，为了振兴鬼族，不惜潜进最大的驱鬼馆成为诱饵。
为了自己的合理性，他将自己的记忆封锁。
但每次在有一只鬼因为自己死亡后，又能吸引其中的鬼气，恢复记忆。
而山羊胡就是他安插在这里的导火索。
现在，鬼王已经觉醒，他就会将自己的目标一一实现。
而第一个目标，就是驱鬼馆里的——
龟公。
仅是想想，他就感觉自己身心愉悦了不少。
连带着后面的睡梦也舒适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灵翼空就爬起床，在镜子面前露出原本礼貌的笑。
等状态调整的差不多了，才推门出去。
这时候人还不多，有几人见到灵翼空也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下头，灵翼空保持着自己得体的笑同样回应。
走了一圈，他发现这里有不少装成客人的驱鬼师。
他敲响山羊胡的门，山羊胡瞪着一双迷离的眼开了门，看见门外的灵翼空，将人拉进去了。
灵翼空随意坐在茶席后面，坐姿散漫，学着记忆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当然是没有山羊胡那一杯的。
山羊胡开门见山。
“王，现在您才刚觉醒记忆，力量还没回复，我建议您还是称早回去吧。”
灵翼空不置可否，捏着茶盏细细品尝，喝了一口，就将茶水倒掉，
茶水有些苦涩，他是喝不惯的，也不知之前的自己是如何忍受。
灵翼空看了眼对面的山羊胡，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你真是为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