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颐早已留意到此事，可沈怀卿这陡然问起来，她顿时有些无措：“我爹从未同我说他从前见过太岁之事，此事我也不知情。”
王华颐倒觉得：“就算我爹从前见过太岁，这应该与我全家的死也无甚关系。”
并不算友善的目光瞥了眼孔宥，王华颐拜托着沈怀卿：“沈大人可千万别和县衙的人一样，去紧盯着什么太岁不放。”
愣是强忍着心中委屈和愤怒，王华颐到嘴里的话才没说得那么难听。
“我将我爹挖出太岁之事，原原委委告诉他们县衙之人，本是怕在其中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可结果他们却断章取义，毫无证据就认定，我全家灭门是我爹挖出太岁后遭到了报应，多么荒唐的真相，可他们竟就敢以此为由结案。”
王华颐的话里并没有提及孔宥，但孔宥心中有数，他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对不住，王姑娘。”
对于这道歉，王华颐没有任何回应，她同沈怀卿梳理着她的推测。
“我全家遭到灭门后，我爹挖出来的太岁就不见了踪影，此物定是被人盗走，偷盗之人或就是真凶。”
王华颐始终坚信。
“我全家，不可能是遭到什么太岁所害。”
晏昭也相信那无手无脚的太岁无法害人，但也有种其他可能……
晏昭同王华颐直接问道：“王老爷子，得了那太岁后可曾想将它吃下，或是已经吃下了它？”
王华颐虽进去过院子，可她此刻满脸为难：“我没法确定，那三日里我爹一直将自己和太岁关在院里，他究竟吃没吃我也不敢保证。”
“就算我爹吃了太岁，可府中其他人并未吃过。”王华颐了解她爹的性子：“我爹绝不可能，会将太岁分给其他人。”
先不说那太岁究竟有没有毒。
就算那太岁有毒，她爹死于太岁的毒，她王家老宅中的其他人也不可能会死于此毒。
那可是稀世珍宝太岁，她爹或许会分给她两个兄长，但绝不可能会分给其他奴婢下人。
“若是当晚，我没在刘姑娘那里留宿，我赶回来就好了……”王华颐想着，没准儿她还能及时发现异常，将王家老宅众人都给救下来。
沈怀卿照例询问着王华颐：“方便问问，王姑娘为何那个时辰去了刘姑娘家中？”
王华颐语气淡然回道：“因为白日里我一直在处理府中那些琐碎事务，直到我兄长回来后，我才得空。”
沈怀卿猜想：“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必须要在当晚见刘姑娘？”
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完全可以待次日再见面。
王华颐却吐槽着沈怀卿：“没有什么要紧之事，我就是想刘家妹妹了，就是想见她和她说说话。”
一看沈怀卿就不懂，王华颐解释着：“这天白日里，我在处理府中事务，难道翌日白日里我就能得空？”
“只有我那两个兄长回来后，我爹有人看着，我才能得空去见见刘家妹妹。”王华颐反问着沈怀卿：“大人，刘家那边县衙不是已经打听过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沈怀卿将他所画的图腾递到王华颐眼前。
“劳王姑娘仔细看看，上面所画的，这可是你们王家主房的家族图腾？”
王华颐只扫了一眼，心中就已经大概有数：“王家只有主房一脉家宅商铺能用此图腾，我爹说这是王家流传下来的家族图腾，你上面画的和我们家的图腾很像，但还是有些细微差别。”
“不过。”王华颐心中了然，开口道：“我知道你这画中图腾的来历，我爹曾经告诉过我。”
见沈怀卿想开口追问，王华颐先谈着条件：“替我查明我家灭门的真相，我就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别想着再用什么太岁杀人报复的虚假真相，来骗我。”
王华颐也是没辙了。
她的父亲兄长家人皆惨死，眼看着县衙靠不住时，从京都来了个刑部侍郎。
那孔宥既然将沈怀卿夸得如此厉害，那想必沈怀卿定有真本事。
王华颐也是担心，若是就这样将消息告诉沈怀卿，沈怀卿事后不管她家案子拂袖离去，她又该怎么办？
就像溺水者能抓住的最后根救命稻草，王华颐若是想替她全家查明真相，她就得牢牢抓紧眼前几人。
沈怀卿知道，关乎图腾之事王华颐铁了心不会再开口，他答应了王华颐：“王家老宅灭门案，我既来了云中县就定会竭尽全力查明真相，请王姑娘放心。”
孔宥再旁叹了口气，若不是县令草草结案，怎会将王姑娘逼迫至此：“王姑娘，其实你不必如此，沈大人也会将你家中之事查明。”
但显然，孔宥的话王华颐已经不再相信了。
王华颐对谁都充满戒备。
晏昭观察到，当她靠近王华颐之时，王华颐原本紧张的心情有所缓解。
她主动上前用温柔的语气问：“不知，王姑娘可有怀疑之人？”
“有。”
随着晏昭靠近，王华颐原本立起的双肩缓缓垂下，她轻拽着晏昭的手，像是这样能给她些许安慰和勇气。
让她继续撑着口气，继续替全家追查真相。
“就是我家旁边的几户邻人，其中最有嫌疑的当属那第一个发现我家遭人灭门的郁书！”
王华颐同晏昭道出另一件事情。
“我怀疑，他们早就知道我爹手中有太岁。”
云中县关于太岁的传闻，王华颐原本是不知道，也是在王老爷子得了那太岁后，痴迷疯魔将自己关在院中。
王华颐担心王老爷子，才去打听了一番。
“云中县有传言，得太岁者可长生不老。”
王华颐一听就觉得这传言也就只能骗骗三岁孩童，怎会有人相信。
“可我忘记了，长生对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就算是假的也会引来不少人觊觎。”
“从我爹得太岁翌日起，我就隐约察觉到隔壁几户邻人常在暗中观察我们，那暗中凝视的目光不会有错。”
“不过我当时，还以为是那故意坏我家井水的人藏身在暗中，准备在暗中再次损坏我家什么东西。”
“我还特意叮嘱府中下人多加留意，寻思就能阻拦他。”
“若是能将他抓个正着更好，如此就能带着此人去见官。”
可王华颐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她亲自带着身强力壮的下人，又将王家老宅里外搜寻几遍。
“我没搜到什么贼人，但是在暗处撞见当日挖井之人中的一人，正与隔壁的郁书做着什么交易，郁书给了他很多钱。”
王华颐也不是傻的，当即将那下人抓来询问，下人很快交底。
“郁书是瑞白当铺的老板，他素来喜欢收藏那些稀世珍宝，那下人说他是有祖传之物想卖给郁书，所以才邀郁书见面。”
“他是我家雇来的下人，又不是签的死契，何况那是他的祖传之物，我王家还不至于落魄到去抢他的东西。”
王华颐确定此祖传之物是真的存在，也看过郁书写给他的典当单子后，就放了他。
“现在回想起来，他卖的或许不止是祖传之物，还有我爹得了太岁的消息……”王华颐越说心中越发肯定：“他们若不是时刻紧盯着我家中动静，为何会那么快发现我家中有异？”
“他们说是发现了异常，才去我家中查看，可又说我家大门当时未关，可我家中每日酉时过就会闭门。”
“或是他们杀了我全家偷走了那太岁，几人再串通好口供，由郁书前去报官其他人作证也未可知。”
王华颐恳请沈怀卿。
“他们几人都先后进去过我家中，太岁定是被他们拿走的，沈大人你去查查这几个人……”
见王华颐再也难掩心中悲痛，无法强撑下去，沈怀卿便决定让王华颐先休息。
几人又出了院子，沈怀卿将子影留下保护王华颐。
到院外，孔宥满怀期待上前问沈怀卿：“沈大人，从王姑娘身上可看出什么来？”
顺着孔宥的话沈怀卿回想起来，他在王华颐身上看出了失去亲人的绝望无助悲痛，但是这些似乎都不是孔宥想让他看出来的。
沈怀卿坦言：“孔大人想让我看出什么来，不妨直说？”
孔宥张嘴后没出声，刻意放低了声音才道：“沈大人在那王姑娘身上，可有发现可疑之处？”
孔宥也说不出来这种怀疑从何而来，他心中总有个念头，如今也只能同沈怀卿晏昭说说。
“王家所有人都死了，只有王姑娘幸存下来，换而言之，王家老宅内发生过什么事情，也只有这王姑娘知道。”
“若是她在什么地方隐瞒欺骗我们，我们都不知道，最后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我们需要将她嘴里的真话和假话区分出来，才能从中找出真正的线索。”
“沈大人，那王姑娘可还在其他地方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