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事,牵绊着朱由校的心,在漠南与东南的风波平息前,西北最好不要有大乱,不然中枢就会很被动。
西北,朱由校允许有小乱,毕竟积弊与毒瘤滋生下,即便孙传庭、魏光绪、管绍宁、练国事这帮地方高官,能力再怎样突出,眼界再怎样独到,彼此间或在一些事上有分歧,但总体来讲却是默契的,可依旧难保西北什么差错都不出。
毕竟情况在那里摆着呢。
更别防不胜防的自然灾害了。
这要是还没有问题,反倒不正常了。
可是出现状况,也只能局限于一定范围内,断然不能引起西北全局的不稳,所以孙传庭他们的压力有多大,朱由校是清楚的。
尽可能的帮孙传庭他们解决一些实际问题,是朱由校必须要办到的事儿。
天津一带。
“栋哥儿来不了了,让我给你带句话。”
官船之上。
朱常淓表情复杂,看着朱由检说道:“去了东南,要收收你那脾性,东南的情况终究是复杂,做任何事情前要三思而行,毕竟有些东西存在的久了,想要改变,也不是杀一些人,流一些血就能改变的。”
“我知道。”
朱由检点点头道。
作为宗人令的朱由栋,在朱由检奉旨南下之际,是要出面送送的,但因为西北的一些事,他却需要去做些事情,不出面不行啊,西北出现那样的事,如果不设法平息些风波,必然是要出乱子的。
所以朱由栋不来,朱由检是理解的。
朱由栋要来了,朱由检反倒不高兴了。
他们又不是不见面了,可西北的事要解决不好,不能帮天子分忧的话,那社稷就可能出现动荡了。
“你们几个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在朱由检感慨之际,朱常淓看向朱术桂几人,皱眉道:“去东南,可不比在京城,再一个,信王此去东南是有大事要做,这期间要是……”
“后悔什么!!”
朱术桂出言打断道:“陛下好不容易才允准我等出京,跟随检哥儿一起南下,我等激动还来不及呢,为啥要后悔啊。”
“淓哥儿,你就别说了。”
“去了东南,苦,我等是能吃的,即便跟着检哥儿东奔西跑,我等也绝不后悔,去东南做事,还是要有自家人帮衬才行,对吧?”
“没错!”
“就是!”
朱慈煃、朱以潢、朱以派纷纷点头道。
“你们啊!!”
见几人如此,朱常淓轻叹一声,随即看向朱由检欲要说些什么。
“王叔放心吧。”
朱由检微微一笑道:“我会看管好他们的。”
朱常淓听后点点头,随即看向了朱慈燃。
“王叔,此去东南,要照看好自己。”
代表朱由校前来的朱慈燃,抬头看向朱由检道:“侄儿听说东南那边多雨,您一直都待在京城,去了难免会有不适应。”
“放心吧燃哥儿。”
朱由检露出笑意,弯腰抱起朱慈燃道:“等从东南回来了,叔父给你多带些特产。”
“侄儿不要特产。”
在道道注视下,朱慈燃抱住朱由检的脖子,“侄儿只要您平安归来,还有老祖他们。”
听到这话,众人露出复杂之色。
“一定会的。”
朱由检说道:“回去后,给你父皇带句话,要保重龙体,万莫太劳心费神了。”
“嗯。”
朱慈燃应道。
“时辰不早了。”
朱常淓抬头看看天,尽管有不舍,但还是走上前,从朱由检怀里抱起朱慈燃,开口道:“该启程了。”
这次前去东南会发生什么事,是谁都猜不准的,但谁都能猜准一点,东南势必会因大明信王朱由检的南下,出现一些新的风波与动荡。
可即便是这样,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毕竟积弊与毒瘤摆在那里,如果不设法都铲除干净的话,那么问题始终就解决不了,如此以来,大明社稷何来安稳一说?
……
当朱由检一行在天津告别之际,彼时的西苑玉熙宫却呈现另一种态势。
“……如果虎墩兔憨与黄台吉真达成攻势,这对前线战局必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兵部尚书王在晋眉头紧锁,指着眼前的舆图说道。
“漠南这一战从去岁打起来,一直持续到现在,尽管在隆冬到来之际,我军固守在各处要冲,没有与蒙鞑、建虏各部产生大的战事,但是低烈度的冲突就没有断过。”
“对蒙鞑而言,此前在察罕浩特遭受不小损失,虎墩兔憨他们是憋着一股怒火的,这必然是要发泄出来的。”
“而建虏就更不用提了,当初他们在科尔沁一带做些事情,继而吸引我朝注意,从根本上来讲,是想吸引我朝天军北上,从而忽略对朝鲜的重视,他们好以此来做些什么,但此等阴谋却被毛文龙他们破掉了,这使他们的损失更大了。”
“如果从前线传回的军情没有问题,虎墩兔憨、黄台吉迫于形势选择联手,那对我军的压力是不小的。”
孙承宗、毕自严等内阁大臣,听到王在晋所讲种种,脸上无不露出凝重的表情。
在东南的形势不断变化下,中枢与地方都不消停,不久前,西北那边又出现些事,中枢压力如此大,偏偏僵持不下的漠南出现新情况了,这如何能不叫人多想啊。
作为中枢的高层,其实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根本就不可能避开,矛盾只要还在转移,就会有爆发的一日。
在过去,因为一些事,使得积攒的矛盾在不断转移,孙承宗他们在心底是庆幸的,如果没有天子高瞻远瞩,去有意识的引导一些事促成,不然大明会出现的风波更难解决。
“钱粮这块,国库能保证好吗?”
此等态势下,倚着软垫的朱由校,平静的看向毕自严。
“禀陛下。”
毕自严忙上前作揖,“臣自当尽力……”
“朕需要的不是尽力,而是必须保障好!”
朱由校眉头微蹙道:“朕知道,如今内阁也好,户部也罢,都承受着不小的压力,但越是在这等态势下,漠南这一战,就不能有任何闪失!!”
如今这种状况,朱由校是预想到了。
毕竟要将一些负担彻底甩掉,就必须要有大刀阔斧的举措才行。
现在这等态势,即便压力再大,漠南也绝不能有任何闪失,前线的仗打赢了,不仅会解决外部环境,还能以此反馈到内部,继而震慑到各方群体。
漠南那一战打赢了,别的不说,要是以最快速度传到东南去,那有些藏在暗处的家伙,一个个都会生出忌惮。
他们会忌惮一件事,如果东南的时局,中枢生出极大的不满,是否会调更多兵力南下?如果一旦出现这种局面,那他们根本就承受不起啊。
而有了这种忌惮,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
反之,要漠南的仗打败了,即便虎墩兔憨、黄台吉他们没有乘胜追击,可大明外部环境就不受大明主导了,由此会产生更大的威胁。
而除了外部以外,内部就将变得复杂起来。
一些群体看到中枢所辖主力,在前线遭受重创,那么毫不疑问,必然会有一些人做些什么事。
当年萨尔浒之战惨败,中枢可没消停过。
党争愈演愈烈。
而这就使朝局无法安稳。
“陛下放心,户部全体定会保障好此战的!!”毕自严的铿锵之言,回荡在此间,这叫朱由校生出感慨。
又憔悴不少啊。
看着自己选的大明财相,朱由校的心底很不是滋味,尽管他已经尽可能的帮毕自严排除一些算计,但是作为大明次辅,兼领户部尚书,由户部为主导,将过去试行的种种新政,借助战时机制不断扩大试行范畴,继而融汇到一起去,这毕自严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哪怕在此之前,试行的新政在各处都积攒了很多宝贵经验,但大明实在是太大了,这需要到别的地方进行试行,难免会出现别的问题与状况,而想要解决这些,是需要时间与精力的。
可偏偏对大明而言,最缺的又是时间。
所以毕自严必须要高效解决遇到的各种问题。
……
夜不知不觉间黑了。
“父皇,王叔他要多久才会回来?”玉熙宫外,朱慈燃的小手,被朱由校握着,二人就这样走着。
“朕也不知道。”
朱由校看着繁繁星空,有些感慨道:“或许半年,或许一年,或许更久些,毕竟你的王叔此去东南,是肩负着重要职责的。”
“有些事,靠外人去做,可以。”
“但有些事啊,就需要自家人来做了。”
“作为朕唯一的亲弟弟,同时还兼管着都察、检察、廉政三院,去东南那边借着钱谦益案,将一些对社稷不好的群体都逮捕了,这是你的王叔必须做好的事。”
“那曾伯祖呢?”
朱慈燃听后,继续道:“他老人家去了东番,是不是要更久才能回来?儿臣听说南洋那边好归好,可有不少人非我族类,所以一个个都不安生。”
“你说的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朱由校停下脚步,弯腰抱起朱慈燃,“唐王奉旨南下东番,要肩负的职责,一点不比你的王叔要轻,甚至还要更重。”
“你也不小了,也能看出一些。”
“东南出乱,这还在中枢掌控之内。”
“可要是东南的乱没有平息下,而在外部又出现新的风波,甚至一些外族的人,跟一些内贼勾结下进犯,那事态可能就会失控。”
“那曾伯祖能震慑住吗?”
朱慈燃露出担忧的神色。
“朕觉得能震慑住。”
朱由校露出笑意道:“唐王在藩属朝鲜待了五年,遇到的各种挑战与风波不少,但不管是哪次,他都极好的解决了。”
“对你来讲,待在朕的身边,接触一些事与人是历练。”
“而唐王在朝鲜,同样也是在历练。”
“朕觉得唐王经历那些历练后,跟先前比起来成熟了很多,关键是那股子韧劲更强了,即便在东番,在南洋,真的出现一些大的风波,他也会审时度势下做出正确的判断与抉择!!”
叫朱聿键去东番,叫朱由检去东南,这就是朱由校加的双保险,只要他们能将份内之事做好,那么就算遇到些麻烦,最终也一定会解决好的。
“儿臣也要快快长大,这样就能帮父皇分忧了。”
在朱由校感慨之余,朱慈燃表情严肃道。
“哈哈~”
听到这话的朱由校,笑了起来,“好,朕等着燃哥儿快快长大,这样朕也就能轻快不少了。”
“嗯。”
朱慈燃重重点头。
尽管遇到的挑战就没有听过,但在朱由校的内心深处,斗志始终都很高昂,因为大明所带来的改变,朱由校全都看在眼里。
只要他能一如既往的前行,即便是在前行的路上,遇到了些坎坷与麻烦,只要他能稳住阵脚,这些都是能一一解决的。
……
“给魏忠贤颁诏吧。”
坐在龙榻上的朱由校,看着熟睡的朱慈燃,语气平静的对御前服侍的刘若愚说道:“叫南京的那帮宗藩,给朕分批护送到京城来。”
“特别是他们为了避难而携带的金银细软,也要跟着他们一起来京,东南的事,过去做的不错,接下来要继续保持,信王既去东南,那么有些事,要考虑信王做的事。”
“奴婢遵旨。”
刘若愚听后,忙作揖应道。
别看京城、南京相隔很远,可对卢象升、魏忠贤他们的联系,朱由校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经过这般长时间的驿传改制,大明驿传体系这块儿早就不像先前那样了。
对于朱由校而言,保持对各地一些群体的联系,是他掌控这庞大江山的关键所在。
或许在很多时候,朱由校不会去干涉他们,但是在一些特殊时局下,朱由校会将自己的意志传达下去。
东南,也该到了再变变的态势下了,朱由校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一些人的脖子硬,还是他手里握着的刀更硬一些,不把东南洗涤干净,朱由校是绝对不会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