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的卫清酒眼睁睁地看着任慷慨朝自己扑了过来。
她一时躲闪不及,下意识朝站在她跟前的陆随伸出了手。
纤细净白的手只碰到陆随的衣袖,又倏然收走。
陆随说过,在他手底下做事,要避免和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卫清酒紧咬下唇,转而从腰间拔出一根银针,紧紧捏在手里,随即一步大跨,竟挡在了陆随的身前!
“大人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陆随脚步动也不动,光抬手便用掌心捏住了任慷慨的头。
止住任慷慨的脚步后,陆随的手骤然一松,趁着任慷慨身体失重的瞬间,一掌击中他的胸口,将他猛地推开。
任慷慨方一站定,就被飞身而上的陆一擒住脖颈,死死压在地上。
他绝望地挣扎着:“我会给钱的,姑娘,你替我女儿吧,我会给你钱的!”
陆随看了一眼受到惊吓的卫清酒,接过小厮递来的巾帕,表情嫌恶地擦了刚才碰到任慷慨的那只手。
任慷慨从崩溃到哀求,他对陆随哭道:“陆大人,我没办法送我的女儿去死啊!”
陆随冷哼一声,把巾帕随手丢在了任慷慨的脸上:
“哦?可你现在做的这些,和送你女儿去死有什么两样?”
任慷慨不解,双眼无神地看着地上。
“不管凶手是妖还是人,昨夜送给他的不是他想要的,他会如何?”
众人看向陆随,他却懒得作过多的解释。
卫清酒冷不丁开口:“每个月的祭品都是凶手自己挑选的,倘若不是他想要的,他宁愿不去‘享用’祭品。既然他想要的这一次没得到,那就还会有下一次。”
任慷慨如梦方醒。
他应该在他女儿身边寸步不离的,却在这干什么蠢事。
他浑身松了劲,涕泗横流地瘫软在地上,半边脸几乎都埋进了沙土里。
“陆大人,求求您了,只要您愿意住到我府上,帮我抓到这个蝙蝠妖,救我女儿性命,我什么都可以给您,哪怕是我的命……”
以陆随往常的脾气,是要拖下去打军棍才能泄愤的。
可他却意外地同意了。
“你且让人下山布置吧。在抓到凶手之前,本官底下的人但凡有一个出了什么闪失,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任慷慨三跪九叩地谢过陆随,带着人赶紧下山回府去了。
一直没吭声的万根在捕快的搀扶下,走到陆随面前。
“陆大人,任府而今比不上驿站安全,不如暂缓两日,老夫让人去平安县再借些人手保护您,可好?”
陆一拍了拍身上的土灰,也走了过来:
“大人倘若想要抓住凶手,您和卫姑娘不必以身犯险,陆一一人住进任府便可。”
陆随看他一眼:“本官已经决定了。”
卫清酒将银针收回腰间,眼神坚定:
“我也认为现在住进任府是最好的选择。”
她看向陆随,陆随也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解释道:“凶手知道我们来了,肯定会做一些举动想要把我们吓走,住在驿站?他不好下手。另外,我也想见一下任家小姐。”
要想抓住这个狡猾的蝙蝠妖,首先要了解他。
找到所有被选为祭品的少女,她们的相同之处。
“大人,我们一起去任府吧。”
-
任府长廊。
陆随和卫清酒一行人下山进了任府,已经是黄昏时分。
在任慷慨声势浩大的晚膳宴后,任家小姐的婢女前来,将他们带去和任小姐见面。
为了明日能顺利检验凤丫和乔家月两具尸体,陆一先去了衙门。
陆随和卫清酒一前一后跟在侍女后头,往任家小姐任莹莹的卧房走去。
卫清酒观察着任府庭院陈设,前头传来陆随的声音:
“之前用来护身的银针,你是随身佩戴的?”
“是,银针可以用来验毒,偶尔也能防身。”
卫清酒为了能随身携带这些长短不一的银针,在腰带内侧缝了专门放银针的内袋,能做到不戳伤自己的同时,随用随取。
陆随稳步走在前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当时你碰到危险也没有失态触碰我,你做的很好。”
卫清酒随口“嗯”了一声。
“但是就凭你想要保护我陆随,这种蠢事以后还是别做了。”
卫清酒又“嗯”一声,平顺的眉头微微皱起。
陆随双手背在身后,不用看也能想象出他那不可一世的表情:
“你若护主不力,不过受点伤,倒是无碍。要是真让你护住了,传出去说我堂堂四品大官,被你一个小女子救了性命,岂不是惹人发笑?”
“够了,陆大人。”卫清酒终于是忍不住,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嗯?”
“万事万物都讲究阴阳调和,没有小女子,何来男子?小女子能救人性命,也能在腰侧缝暗袋藏银针,女子能做到的事,男子都不一定能做到。”
陆随脚步放缓,忍不住侧目去看。
卫清酒不卑不亢,一如初见那日,她一言不发跪于堂前,眼神温柔而有力。
她面无表情地说:“本以为大人只是性子恶劣霸道,蛮横无理,没想到对女子的偏见也与市井小民一般无二。”
陆随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有这种评价,停步转过身来,冷峻的脸色沉了下来。
“放肆!卫清酒,是不是本官对你太过纵容了?”
谁料卫清酒看也不看他,竟绕过他,跟着婢女走到他前头去了。
随后,清冷的声线有些阴阳怪气地飘来:
“是,还请大人往后不要纵容小女子了。前头就是任小姐的闺房,男‘女’有别!大人且在这等着吧,小女子一人去探视任小姐便可。”
陆随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觉得好笑。
多日的相处,陆随对卫清酒也渐渐有些了解。
她镇定冷静,胆大心细,对待任何事都能波澜不惊,将情绪隐藏的很好。
仿佛除了验尸查案,什么事都没法提起她的兴趣。
现在竟然生气了?
就因为说她是小女子?
陆随移步跟了上去,便见前头一个挎着药箱的大夫从房中走了出来,正和卫清酒在交谈。
“大夫,任小姐患的是什么病?”
“任小姐身体康健,可能惊吓过度才导致失眠多梦,这安神静心的药方吃上三天,便会有所好转了。”
一旁的婢女接过大夫手中的药方,欠身作礼:“如此便多谢大夫了。”
卫清酒正看着药方,忽然听见房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她面色微变,与陆随对视一眼,两人便准备冲进房门。
正此时,正对着的那间房门被猛地推开,任家二女儿任萍萍尖叫着跑了出来:
“救命,是蝙蝠,是蝙蝠!”
如此一番后,她双腿一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