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过头,万亭长义正严辞的用拐杖跺着地面,喝道:
“陆大人,你可以不在乎这两位已亡故的人,但你不可以不在乎全盘山镇的百姓!”
陆一无奈扶额,卫清酒继续从莫师傅手里接过工具箱,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陆随亦然,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万亭长,同样的话不要让本官说第二遍。”
原本以为万亭长会畏惧陆随而默许,谁知道他竟走到卫清酒跟前,用身体护住两具棺材。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她们是蝙蝠妖的祭品,谁也不许动!”
陆一见状,只得命几个手下去拉万根。
万根之前明明是同意验尸的,为何仅仅过去一夜,他反应却如此激烈?
卫清酒先让凤丫的养母去外面等候,转头询问万根:
“万亭长,两位死者的亲属都已经应允,按法文章程,我是有权限验尸的。”
万根高高昂起头,面部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任慷慨已经惹怒了蝙蝠妖,我有责任保护镇民,我绝不允许你们开棺!”
陆随闻言眼神微眯,质问陆一:
“不是已经让那大夫闭嘴了吗,怎么还是走漏了风声?他是不是想死?”
万根用就义一般的眼神迎向陆随:
“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老夫自有门路!卫姑娘,今日你是验不得了,你若是敢上前一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棺木上!”
陆随冷笑一声,竟大步走到陆一面前,一把抽出他腰间的佩剑,眼底已然染上了杀意。
卫清酒看向陆随。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万根。
说时迟那时快,卫清酒抢在陆随前头,“啪”的一声,扇了万根一个耳光!
四下皆惊,就连陆随也停住,手中的剑尖指向了地面。
卫清酒迎上万根愤怒的目光,厉声喝道:
“愚不可及!万根,你根本不配为人父母官,你要是今日一头撞死,我倒还敬你是个有勇气有热血的!你撞去吧!”
“你,你!好,我撞!”
“撞可以!要等我验完两具尸体,证明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蝙蝠妖,是因为你的失职造成这么多女子的身亡。届时,你再自裁谢罪!”
万根气得连连咳嗽。
为官多年,他一直深受镇民尊敬,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也没意识到卫清酒方才救了他一命,竖着手指指向卫清酒的面门:
“区区一个小女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陆随走到他跟前,将手中的剑指向万根的喉头。
但此刻的他已全无杀意,只是满脸戏谑地看着万根:
“小女子可以验尸寻凶,你这个糟老头子可不可以?”
卫清酒垂眸,心中忍不住腹诽。
虽说无礼,说话倒是中肯。
万根语塞,陆随再道:
“本官已经整合案本送去了大理寺,区区一个亭长,你连副审的资格都没有。”
“大理寺,大理寺也不行,案子悬而未决,要等平安县县令……”
“大理寺不行,钦差可以。”陆一从怀中拿出一块金纹令牌,拿到万根面前,“此乃当今圣上给予大人的权限,路见不平,可判可罚。”
见此令牌,万根颓然地倚靠在棺木上,再没什么话好说。
卫清酒却伸出手来,一把搀住万根的手臂,说:
“‘小女子’今日有一个猜想。若能证实我的想法,就能确定这个凶手不是妖就是人。万亭长且在外等候,少顷我便请你们来验证。”
陆随收回剑,顺手往陆一怀里一丢。
“开棺吧。”
-
检验尸体的过程比较漫长,陆随和陆一在前厅休息等候,由卫清酒和莫师傅先行查验。
两具尸体已经被搬上了搭好的检验床,借着晨曦的柔光,两人开始检验。
乔家月身故已满一月,但由于天气仍未转暖,且身体瘦弱水分缺失,身体几乎没有什么蛆虫,只有面部开始腐烂,身体其余部位仍保存的比较完整。
尽管如此,少女的美丽仍是一览无余。
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鹅蛋般的脸颊,看上去清丽脱俗。
唯独这一身献祭的衣装隆重繁琐,连她其中一只脚后跟都镶嵌了一颗珍珠。
在查看了乔家月脖颈的伤口后,卫清酒立刻到凤丫尸体跟前查看。
“莫师傅,你来看,两具尸体的致死伤。”
莫师傅俯身检验,加以对比,疑惑地看向卫清酒:
“两名死者的致死伤皆为一指状的多处血洞,凤丫的伤口较浅一些,边缘收口利落干脆。反观乔家月的伤口,收口粗糙,伤口极深,甚至有凶器反复进出的痕迹。”
“不错,您再看两者手臂。”
乔家月的手臂虽说有些抓痕,但分布水平,像极了一只巨大的蝙蝠,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臂,从而产生的爪印。
而凤丫手臂上的伤口,几乎都是拉长的,分布杂乱不再有水平一说,就像是一个被愤怒发泄的玩物。
卫清酒眉黛轻皱,开口道:
“莫师傅,乔家月上月死亡,凶手为了让镇民信服,故而装作蝙蝠妖的样子,伪造了爪痕。而凤丫的死,正好是陆大人进入盘山镇以后,凶手定是慌了手脚,亦或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凶手发怒,从而失控泄愤。”
莫师傅点头:“乔家月被发现的时候,衣着穿戴整齐,财物唯有丢失,凶手图谋的只有一样东西。”
她的血。
两人把目光转移到凤丫的脸上。
为何凶手恨不得把乔家月吃干抹净,却对凤丫例外?
凤丫的血为何不行?甚至让他如此气愤,还要在她的手臂上如此泄恨?
卫清酒把怀中的手相图拿了出来,交到莫师傅手里。
“此乃任莹莹的右手手相图,她本是这一次的‘祭品’。您看看,我实在看不出个中端倪。”
二人分别用手相图和两名死者的手相进行对比,卫清酒毫无头绪,莫师傅却如有所思。
没一会儿,他就把卫清酒喊到近前:“掌心偏下方的这一条,你看,此乃人之寿命。长寿者,生命线必是粗长深刻。”
卫清酒第一次接触手相之说,仔细一看,任莹莹的生命线果然粗长,几乎要到腕处。
再看乔家月的,竟也是如此。
她碎步跑到凤丫手边,没想到她的生命线却是细而杂乱,并不算长。
卫清酒不解地问:“凶手要生命线长的处子的血,有何用?难道还能延长寿命吗?这也太荒唐了。”
莫师傅倒不这么认为:“这世上荒唐之事并不少。你且按照这个想法,将自己代入成那凶手,当你见到凤丫的尸体,你会如何?”
卫清酒顺着思路,边想边说。
“若是我想延长寿命,首先我就会检查祭品。祭品送来的不是我想要的,我会,我会先看她的生命线!”
“不错,当你发现凤丫的生命线不合你的心意,你就会发怒,然后在她的身体上泄愤。”
卫清酒打断莫师傅:
“不对!凶手犯案是有规律的,那就说明他不是每天都需要杀人,而是有规定的时间,一个月只有一次。”
凤丫送上山的日子,已经是迟了一天。
不能再拖了。
于是凶手只得将就着“享用”这一次的祭品。
他依旧和之前一样,在凤丫的脖颈上留下了致死伤口。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肯定又发现了一件事情,导致他迅速收回凶器,愤怒的难以自控。
“他没办法对凤丫做出同样的事,这样凤丫致死伤收口利落,也能解释得通了。”
莫师傅表示认可:“那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呢?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发现的……”
生命线长的,未满十八岁的处子。
处子。
处子!
乔家月是夫子之女,家教定是颇为森严。
之前那些富户小姐,还有任家小姐,无不都是千金闺秀。
而凤丫却是在勾栏谋生,之后才被任慷慨收为义女。
卫清酒精神一振,正准备检验凤丫阴门,她的手却在凤丫的下腹停住了。
“莫师傅,看来要请大人再找个接生婆来再查验了,凤丫好像……”
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