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从，卫清酒曾跟随父亲卫长路办过的一个案子说起。
但和卫清酒现在经历的案子不同的是，那个案件最终的始作俑者，就是蝙蝠。
她缓缓讲述道：
“城中有一户养马的人家，在郊外布了一间很大的马场。这家人靠养马这营生，从一穷二白摇身一变，成了一方小富户。”
但是一个人的致富之路，哪能永远顺风顺水。
“他家的马患上了奇怪的疫病，却不知这疫病从何而起。马场开阔，草场适宜，本该控制住的疫病却越发严重，近半数的马莫名暴毙，却找不到原因。于是人们开始猜测，他们得罪了高人，被下了降头。”
这户人家为了守住名声，努力想办法救治马场里的病马。
直到他们家的小儿子终于也染上了同样的疫病，他们报了官。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家人是真的被人下了诅咒，想让他们家破人亡。
“我们却在查验所有马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场众人无不专心致志地听着，都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卫清酒继续说道：
“大部分的马都是正常染上疫病而死，但马主人发现，就算把染病的马隔离开，那些正常的马也会莫名其妙的再次染上。”
陆随双臂交叠胸前，微微挑眉：
“是蝙蝠？”
“不错，就是蝙蝠。”卫清酒颔首，解释道，
“原来马场周围有一处很隐匿的洞穴，里面住着一些吸血蝙蝠。它们昼伏夜出，马棚里的马就像他们的储备粮，供他们随时享用。”
先是有带了疫病的蝙蝠吸了马的血，将疫病传染给它，再有其他的蝙蝠来往传播。
这样，疫病就能在它们之间流通。
众人恍然大悟，卫清酒说道：
“吸血蝙蝠身形很小，要想一次吃饱，在吸血的时候会迅速排泄，将自己身体里的水分排出后饱食飞走。所以每天清晨，马场主人都会发现一些来源不明的血迹和排泄物。”
说完，卫清酒拿出一幅画，上面画着两张不同的口内图。
她指着左边的说道：
“这是我昨夜画的图，吸血蝙蝠的口内构造大致是这样。它们的吻部短如锥形，上门齿呈三角，中间两处，舌下两侧有沟。这沟就是用舌吸血，让血顺流。窗口不会很大，但出血量很多。”
卫清酒拿着画走到众人中间，展示给每一个人看。
“而右边这个，是我根据死者脖颈上的咬痕画出来的。虽说咬痕杂乱，但凶手似乎有意想营造出被蝙蝠妖咬的形象，所以不难拼凑出形状。”
右边这一个，不难看出吻部十分尖长，臼齿齿冠是比较平坦的，并不像左边那样锋利。
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口内的横沟，左边的沟是在舌下两侧，而这一个横沟却是在中间，两侧是没有的。
卫清酒把那幅画交到乔夫子手中，让他们自由传看。
她走到陆随面前，问道：
“陆大人，昨日我拜托您的事，可办成了吗？”
陆随侧目，看向身后的部下。
部下毕恭毕敬地点头，叫了陆一一起去拿。
不一会儿，他们就从外面推进来一个带着滚轮的木笼，上面盖着一块漆黑的布。
人们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好奇地观察着木笼。
卫清酒接过莫师傅递给她的铁制长钳，走到木笼旁边。
“二位小心，可以将布掀开了。”
那部下会意，轻轻掀开了笼子上的黑布。
众目睽睽之下，笼中的东西显现出来。
“天呐，是蝙蝠！”
“蝙蝠妖，是蝙蝠妖！”
乔家人和万根反应极为激烈，万根甚至要朝笼子跪拜下来，乞求饶恕。
笼中蝙蝠体型比平日见到的蝙蝠大出很多，头型和狐狸看上去很像。
蝙蝠发出难听的叫声，拼命往有黑色粗布的地方挣扎，试图遮挡自己的身体。
它的身体被绳子固定住，可移动的空间并不多。
卫清酒抬起手中的铁钳，往笼子里面伸了进去。
“你，你要干什么？”
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卫清酒用钳子的尖端钳住了笼中蝙蝠的嘴，将它的嘴巴撬了开来。
“大家请看，这是陆大人派人从万阴山上抓下来的蝙蝠，也就是大家口中，蝙蝠妖的原身。它的牙齿构造和死者脖筋上的、也就是那幅画中右边的构造一模一样。”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敢上前一步。
倒是凤丫的养母深吸一口气，走到卫清酒身边，探头看了一眼。
“真的，真的一模一样。”
听她这么说了，几个人才纷纷上前观察。
陆一不解：
“卫姑娘，你费这么大劲到底想说什么？”
卫清酒笑道：
“接下来还请各位仔细看。”
凶手的确是个极为聪明的。
他行事十分严谨，甚至懂得按照万阴山上的蝙蝠的牙齿，制造一副形状相同的凶器。
可是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候在一旁的部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食盘，放进了笼子里。
食盘上有几个野果树莓，一块生鸡肉，还有一小碗猪血。
随后将黑布盖上。
屏息之际，笼子里传来饿了一天一夜的蝙蝠，囫囵进食的声音。
再度掀开黑布，结局显而易见了。
卫清酒指着食盘，说道：
“大家看到了，万阴山上的蝙蝠是果蝠，平素以花蕊花蜜与野果为生，对肉和血没有任何享用的欲望！”
食盘中的野果少了一个，而肉和血碰都没有被碰到。
“盘山镇中，根本没有吸血蝙蝠妖！”
凤丫养母第一个喊出声来，扑到卫清酒跟前连连磕头：
“我就知道，我的凤丫头！姑娘，姑娘神通广大，求你帮忙找到真凶！”
乔家三人也终归支撑不住，踉踉跄跄爬到卫清酒面前，哭的惨淡。
就连一直固执己见的万根也恍惚起来，他缓缓走到陆随身边，从喉底发出惨然的呜咽声：
“陆，陆大人。您和您底下的人，是有本领的。不管有没有蝙蝠妖，我，我再也不会妨碍你们了……”
陆随骨节撑着下巴，嗯了一声。
看着跪了一地的镇民还有手足无措的卫清酒，陆随不禁勾起唇角。
没想到那张遇到什么事都冷静疏离的脸，也会出现慌张的表情。
卫清酒把在旁边笑嘻嘻的陆一一把拉了过来顶上，自己则趁着乱猫着腰遛到陆随身边来。
陆随见她来了，戏谑的努努嘴：
“拯救苍生的感觉如何？”
“那也要多亏了陆大人的帮扶，”
卫清酒面色不改，双眼真诚，夸人不打草稿：
“要没有陆大人对万根那一段发人深省的慷慨陈词，要没有陆大人派人帮我抓到这么大的蝙蝠，事情也不能发展的这样顺利。要我说，您才是幕后真正的大英雄。”
陆随扫她一眼，原本的笑意淡了，转而蹙眉再问：
“你又想干嘛？”
卫清酒心想还是瞒不过他，尽量扬起无害的笑容：“我还想陆大人帮一个忙。”
陆随有种不好的预感：“有屁快放。”
“我想到万阴山的洞穴去看看。”
噢，原来是要借人。
毕竟白天上山，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万一惊扰到凶手，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
卫清酒想着，要是能借一个护卫大哥，最好是武力值强劲的陆一。
谁知陆随抬眸，墨黑的瞳仁淡淡转向卫清酒。
“——本官同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