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卫清酒的话,陆随和陆一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借着摇曳的火光,可以看到地上有大概一个手臂这么长的拖行痕迹。
卫清酒拿了陆一的火把,匍匐在地上继续寻找拖行的痕迹,丝毫不在乎身上沾染到的尘土。
陆随摸了摸痕迹,像是类似玉石一般的硬物在地上摩擦,才会磨出的划痕。对称着有两条,细细长长的。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开口向卫清酒确认:“没记错的话,乔家月献祭时穿的绣鞋,鞋后跟是嵌了珍珠的。”
“是,有的,但是右脚的珍珠遗失了。”
卫清酒嘴上应他,依旧匍匐在地上,用火把照着地面。
陆随望向洞外,目测着从外面到此处的距离。
整个洞穴并不是很深,依据万根之前所说,他们把少女送到献祭台上就下山离开了,次日再上山,就会发现少女已经身死,仍是躺在献祭台上的。
所以大家一直先入为主,以为蝙蝠妖就是飞到献祭台上,在献祭台上享用他的祭品。
但其实,献祭台并不是少女们死去的地方。
她们应该是被人束缚住以后,一路拖行到洞穴中,待杀害以后再重新安置回献祭台上,营造出一种她在台上身死的假象。
他为什么要拖行到洞穴中?
只能说明他想做的事,并不是那种静静-坐在那就能轻松完成的事,而是需要更大空间才能实施的。
“看这里,有新发现。”
卫清酒跟着断断续续的拖行痕迹,发现了一处墙边。
墙面斑驳,有三四处比较新的痕迹,地上也能见到一些和墙洞相同材质的土灰。
她摸了摸痕迹:“这是打斗的痕迹,不知是哪个女子,一定在这里爆发了打斗。”
陆一惊讶道:“未满十八的懵懂少女,哪敢和凶手恶斗,心中该是恐惧居多吧。”
“寻常女子定会如此,害怕的不敢反抗。但这个女子偏偏反抗了,那就说明——”
卫清酒抬眼,看向隔着火光与她对视着的陆随,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
“他们认识。”
只有认识凶手,才会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骗局,才会对献祭这件事抗拒挣扎;
只有认识凶手,才会被绑到黑暗的洞穴中,以免她死前将凶手的线索偷偷留给后人;
只有认识凶手,才敢奋起反抗,谋取生路。
陆一摸索着墙沿,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却不小心踢到个小物件,骨碌碌地滚到卫清酒的脚边。
卫清酒蹲下来,将那物什捡起。
“陆大人,知道这女子她是谁了。”
陆随低头,一个圆润而坚硬的珍珠,洁白无瑕,静静地躺在卫清酒的掌心。
卫清酒合上手掌,冰凉的圆润被握在她温暖的手中。
她拱眉微笑,心中已有了几分信心。
乔姑娘,我一定替你抓到真凶。
这样想着,三人完成了洞穴的探索。
除了还能看到些蝙蝠粪便和腐烂的果莓以外,再没有别的新的发现。
三个人离开了洞穴后,想着难得上山一趟,不如借此机会,分头在洞穴四处再多探探虚实。
陆一脚程快,没一会儿就绕到另一面去了。
卫清酒边走边喃喃自语:
“既然有如此强烈的打斗痕迹,为何在乔家月身上看不到一点打斗的痕迹?难道是我遗漏了吗?可莫师傅明明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打斗的伤痕……”
陆随原本想往另外的方向走,他下意识看向卫清酒。
却见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几次都差点撞上树干。
陆随心中暗骂两句,还是默默跟在了她的身后。
卫清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没注意到陆随,只顾着思考自己的事。
“难道说……是茜草?”她忽然站定,似乎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
与此同时,因为她的声音,树林中传来簌簌声响。
卫清酒猛地抬头,一只巨大的狐蝠往她头顶飞过。
她吓了一跳,蹲下身子用手护住头,注意力却被前面地上影影绰绰的影子吸引。
不知为何,月华穿过树影,投下来的影子却是一个洞一个洞的,每个洞眼还偏偏大小一致。
卫清酒好奇地走过去,竟发现头顶的树上指着一张巨大的荆棘网!
“这是什么——”
还没等她说完,只觉得脚下一空,原本平坦的地面竟凹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是陷阱!
当她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失重的瞬间,她看见陆随朝她跑来,并向她伸出了手。
可就在他要抓住自己的手的时候,他竟有一瞬的退缩,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卫清酒没想到,就在这种关键时刻,陆随还要嫌弃两人的肢体接触。
为了行路方便,卫清酒穿的是较为贴身的行装,即便陆随准确地抓住了她的袖子,她也还是重重地摔了下去。
另外,陆随因为那一秒的迟疑而失去重心,跟着跌了下去。
头顶的荆棘网在坑洞现出来的那一霎那,结结实实罩了下来,给两人的出口盖了个严实。
好在这个陷阱里没有放什么利器,只有比较潮湿的泥土,卫清酒才不至于跌伤。
她揉着磕破了的手肘,被扬起的土灰呛得连连咳嗽。
“陆大人!救我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抓住我的手,一种是站在陷阱旁边等着把我拉上去,而不是轻飘飘地扯我的袖子。”
坑洞的另一边也传来陆随低沉的咳嗽声,他回道:
“还有一种情况,是你但凡走路能看路,我们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
卫清酒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脸不看他,抬头观察着这个陷阱。
这陷阱离方才的洞穴不远,大概是盘山镇的镇民偷偷挖的。
荆棘网估计是为了困住蝙蝠妖,坑洞里没有利器,想必也是怕妖王有个三长两短,降罪盘山镇。
倒也是因此保住了性命,但凡里面有个补兽夹,他们都不至于还有拌嘴的力气。
这个陷阱并不是特别深,高度约有两人高。卫清酒抬手碰了碰荆棘网:
“不行,这荆棘织的太密,从下面没办法出去。”
而且这陷阱里有一股很难闻的血腥味,还有已经发黑了的血迹。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镇民们特意洒在里面驱邪的黑狗血。
卫清酒正想和陆随商量合作出陷阱的事,却发现陆随的状态不太对。
“你受伤了吗?”
他的脸色苍白,呼吸声急促,身体像瘫软一样靠坐在一旁。
卫清酒躲过头顶盘根错节的荆棘,朝他爬了过去。
可是看来看去,也没发现陆随哪里受伤了。
“陆大人,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陆随明明说话都开始断续,嘴巴却仍旧硬着:
“本,本官好的很,你顾好你自己便可。”
这是卫清酒第一次看到陆随这样的反应,就好像马上就支撑不住,临近晕倒一样。
身上没有外伤,那肯定是受到什么别的刺-激。
在这陷阱里,荆棘网是镂空的,并不妨碍呼吸,唯独黑狗血的气味难闻。
卫清酒莫名想起之前种种。
陆随千里迢迢赶来,让她跟随自己检验;
自己检验尸体时,陆随从来不靠近,也不看她呈上来的任何物件;
凤丫的尸体被发现时,唯独他站的很远,站在树荫里。
卫清酒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随:
“你,你有晕血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