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师傅对卫清酒点了点头后,她把银针插入了死者的咽喉。
半晌后再拔出,用手巾擦净,银针没有变黑的迹象,可见死者并未中毒。
卫清酒蹙眉:“这毒药的味道好生奇怪,我从未见过味道如此刺鼻的毒药。”
莫师傅也没能辨认出这是什么毒药:“这世上这么多无色无味的毒药,偏生就选了这么个明显的,是不是想掩盖什么味道?”
掩盖?
卫清酒想了想,又重新俯身下去嗅闻。
这一次,她隐约闻出了一股酒的香味。
她转身告诉陆随,陆随微微颔首,转身一把将刚才那个一身酒味的捕快给逮了过来。
“闻。”
“啊……啊?闻?”酒鬼捕快欲哭无泪,“大人,我以后再不敢喝酒耽误事儿了,您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陆随“啧”了一声:“我让你闻闻他口中可有酒味。”
那捕快看着泡得白胖的尸体,在众人注视着的目光中,硬着头皮俯身下去闻。
陆随看他离尸体足有一臂远,直接上手摁住捕快的后脑勺,将他压下去闻个仔细。
那捕快下意识想挣脱,没想到喘息之间,真让他闻出酒味来:
“这,这是,是有酒味。”
他惊讶地起身,却在看向潘昂时刻意回避了眼神。
莫师傅摸着胡子思考着:
“如此说来,这就应该是味道比较特别的酒,才让凶手想用味道重的毒药灌入死者口中,以掩盖酒味,这样仵作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在毒药上,而不是在这酒上。”
“不错,”卫清酒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就一定不是平日里常见的酒,应该是一闻到就能知道品种的酒。”
两人对视一眼,回头去看那捕快,正巧他偷摸着躲到了同僚身后,又被事先料到的陆随提溜到身边来。
陆随下巴抬了抬,示意他开口。
那捕快明明酒醒了大半,却装作一副醉的不行的样子:“大人,不行了,您放了我,我先去边上吐一会儿。”
陆随抬手:“来人,把他的酒打醒,打到他说为止。”
“我说,我说!是,是潘神酒!”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后面闷声不响的潘昂愣了愣,当下变了脸色。
潘神酒是潘昂亡妻的娘家特酿的酒。
潘昂亡妻家中曾是茂园邻县一个很有名的酒庄的独女,家中财力殷实,也十分宠爱自家女儿,在独女和潘昂成亲的那天,特意为潘昂送来了特酿的潘神酒。
潘神酒的原料除了酒曲,都是些进口的花果共酿的,当中还加了少许虫草和补品,经过长时间的酿造和发酵,才得以成酒。
饮入喉不仅口齿回甘,还有疗养身心的功效。
正因为潘神酒的珍贵和难酿,市面上几乎是没办法购入的,就算买得到也是很少有人能够买得起。
但是潘神酒对于潘家来说,得到并非难事。
潘昂看着众人集中过来的目光,故作轻松地笑开:“各位不必怀疑潘某,虽说潘神酒我家有许多,但我身在官场,也时常送酒与人交际,朝中也有许多大人家有不少潘神酒。”
陆随反驳:“倘若是别人给死者饮下了潘神酒,那便没有喝毒药掩盖气味的必要了,还能把这罪名推在潘大人身上,何乐而不为?”
潘昂气道:“好!大人既然如此说,我也敞开酒窖任查。这一季的潘神酒正好送到我府上十坛,整个茂园县也就只有这十坛,这些都是酒庄内都有书面记载的。欢迎大人带人到我府上调查。”
潘昂说得义愤填膺,陆随浅淡笑了笑,也没跟他客气,这会儿就说要跟着他去潘府。
潘昂笃定地回应:“如此,如若洗清了潘某的嫌疑,还请大人将行舟还来,以免叫他在别人那里受力委屈!”
“行。”陆随把潘行舟的扇子叫到潘昂手中,“带路。”
-
潘府。
“哎哟,轻点儿!”
潘桥躺在自己的卧房里,身旁两个如花美眷一人拿着个药膏,小心翼翼地掀开潘桥的衣服,给他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腰臀上药。
其中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大,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委屈地开口:
“二少爷,您这伤得太重了,还是去找大夫看看吧!”
“你懂啥,”潘桥白了她一眼,“那陆瘟神打了我,我要是好的这么快,爹能当一回事儿吗?我就是要让这伤口在陆瘟神离开茂园县之前,一直不见好,爹越想越气,怎么也会给他点颜色看看,更何况,兄长还在他手里呢!”
要是父亲看到他这么叫苦连天的样子,更会担心潘行舟的安危,逼急了说不定上奏折参陆随一本,把他这身碍眼的官服都给扒了去。
“嘶,疼疼疼!你们这些庸脂俗粉真的是叫人看了心生厌烦,蠢物一堆,滚滚滚。”
两个姑娘这才如遇大赦,留下药膏,告罪退下了。
潘桥身边伺候的小厮心思玲珑,主动拿了药膏给主子上药,眼神暧昧地提起一人来:
“少爷,这些俗物哪比得上那乔家的寡妇呐?”
潘桥正想哎哟叫疼,一听见这人,就像用了止痛药似的,牙花一展笑开了。
“你这鬼精,倒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潘桥双臂交叠,一想到佳人的一颦一笑,心里就痒痒的不行。
乔家寡妇名叫柳儿娇,生的是人如其名,柳条儿似的身段天生婀娜,一双欲说还休的丹凤眼更是娇俏可爱,偏偏柳儿娇父母早逝,早早地就嫁到被当作童养媳被卖到了乔家,给乔家那病秧子当媳妇。
小夫妻礼成才没一年的光景,丈夫就病入膏肓撒手人寰了,没过几年公公也被山贼劫了道,死在了跑商路上。
之前还算殷实的乔家,而今只剩下一个常年患有咳疾的婆母,和二十出点头的柳儿娇,两人相依为命。
“这俏寡妇整夜整夜到我梦里来,叫人越发心痒。要不是那莫乘鞅在当中百般阻挠,老子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小厮抿唇笑道:“少爷你可不知道,今日在街上带女娃的妇人,那就是莫乘鞅的亲妹妹。”
“当真?”
“我看大少爷倒是对那妇人多看了几眼,小人这心里有了合计,想跟二少爷商讨一番。”
小厮挤眉弄眼地靠近潘桥,眉飞色舞地计划起来:
“那妇人的丈夫常年在外经商,极少回来,咱们设计让她和大少爷共度春宵一夜,事发后就说她不守妇道抓去浸猪笼!那妇人的舅舅是陆大人身边的亲信,定要找咱老爷说合说合。”
潘桥两眼一亮,猛地击掌:“好你的,这就有把柄了!往后老子再去找我的柳儿,我就把他妹子的事给捅出去,叫他莫家脸面都丢光!”
两人笑成一团,仿佛事已成了一般。
潘桥拍了拍小厮的肩,嘱咐道:“这事就交给你了,怎么下药怎么计划,等我哥回来你跟他好好商议一番,这么个一箭双雕的好事,可不要把他给开心坏了。”
他笑眯眯地起身,扶着床板一点一点把衣裤穿好。
小厮这就美滋滋地筹备去了,没一会儿又慌里慌张地闯进门来:
“少爷,少爷,老爷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急什么。我哥也回来了?”
小厮连连摇头:“大少爷没见着人,但是那白日里撞见的陆瘟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