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娇有些后怕地捂住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我以为那潘桥只是个普通纨绔,未曾想他竟然有这样狠的心肠!还好老天有眼,送命的不是乘鞅。”
莫乘鞅开口问道:“卫姑娘,你这样问,难道潘桥的死和我们两个有关联吗?”
还没等卫清酒回答,陆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关于案情的一切,无可奉告。”
陆一掀开门帘,陆随微微侧头走进长律书摊,环顾四周后,低头看着坐在桌案前的三人。
卫清酒站起身道:“陆大人,我没有要告知案情的意思,只是偶然聊起。”
“既然是来看书的,那就看吧。”
陆随看见卫清酒手中有几本看上去比较陈旧的老书,他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一本,在旁边一架高椅上坐下,自顾自地看起来。
不知为何,陆随进门后,店里轻松的气氛立刻当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尴尬。
莫乘鞅给陆一和莫师傅加了两把椅子后,就到柜台前翻看登记好的借书名册,柳儿娇自发地在书架前整理,看她娴熟的归纳着书籍的分类,平日应该也经常过来帮忙。
卫清酒多看了两人几眼后,也低头看起书来。
不得不说,莫乘鞅很敏锐,之前只听了卫清酒简单说了几句喜欢书的类型,就能准确地依照她的喜好找出合适的书。
她翻开手中的《诡宗案卷实录》,很快就看入了神。
书中描写了好几个至今都没有破获的十分诡异的无头案件,里面的一些新奇的杀人手法,都是之前卫清酒闻所未闻的。
在看完几个奇异的案卷后,卫清酒瞳孔一震,惊诧地看着其中一页。
上面题头赫然写着,“天涯六恶刀谜案合集篇”,上面不仅有几个案子的基本信息,还有当时主审官的结语,和作者自己的推论,洋洋洒洒写了几乎大半本。
她猛地起身走到陆随旁边,将手中的书递到他眼前,指着题头低声唤他:
“大人,你看。”
陆随也略微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
在此之前,不知是大理寺对此一无所知还是讳莫如深,他从未听说过任何关于天涯六恶刀的事迹,这是第一次见到书面的记载。
“这些确定都是实录?”
“不,不可全信。”卫清酒微微蹙眉,分析道,“这本书大概是在十几年前写的了,笔者可能惧怕有凶手找他麻烦,所以没有用自己的真名,他的身份和说的话,我们都无从考据。”
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写的案宗,也许是他道听途说得来的,又或者是他捕风捉影杜撰出来的,不能完全当作考量的依据。
一提到天涯六恶刀的事,卫清酒就会变得比平日里更加激动些。
她的身体微微前屈,上半身在说话间不知不觉离得越来越近,陆随原本还在翻阅着书中对六恶刀的介绍,在闻见卫清酒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桂花香时,他的喉头不自觉上下滚了滚,有些再看不进书了。
他把书交还给卫清酒,问道:“那这本书你暂且先带回去看看,留作参考。”
“嗯,等我借回去誊抄下来,以防万……”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角落里却发出瓷器破碎的声音。
众人望过去,却见柳儿娇手里抓着几本书,地上是被她碰碎了的陶瓷花瓶。
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柳儿娇有些窘迫地红了脸,莫乘鞅听见响动,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柳儿娇有些着急的解释道:“这两本书掉在那夹缝里,我伸手下去拿,抽手的时候不小心才把那花瓶给碰到了……你不用过来,我可以清扫干净的!你去忙你的吧!”
说着,她就赶紧蹲下来去捡地上的碎片。
卫清酒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就已经被那碎片扎进了脚心,吃痛轻呼一声,侧着摔倒在地上。
“柳儿!”
莫乘鞅变了脸色,立马走到柳儿娇身边,毫不顾忌周围还有陆大人这些人,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后,在柜台边的椅子上放下来。
莫师傅把苕帚拿来,去清扫地上的碎片,卫清酒也走到柳儿娇身前,握着她的脚,想着帮她把脚心扎着的碎片取下来。
柳儿娇有些害羞地勾了勾脚,脸颊晕成一片:
“真不好意思,我不识字就想在这帮帮忙,结果还帮了倒忙了。”
卫清酒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垂眸查看她的伤口。
那片陶瓷碎的刁钻,看上去不大,锋利处尖细得很,直直穿透了柳儿娇的绣鞋,将她细嫩的脚掌扎出血痕来。
莫乘鞅在柜台前蹲下,取了几瓶药酒和绷带棉纱布,尽数堆到卫清酒面前:
“卫姑娘,麻烦你了,还请你带柳儿到后厅去包扎一下,毕竟是脚受伤,外厅这么多男子,终归是多有不便。”
卫清酒吃惊地看着他的这么多储备,问道:“你一个书摊,又不是医馆,准备这么多外伤药做什么?”
一直没吭声的陆随眉间一跳,抬眸看向莫乘鞅。
莫乘鞅解释道:“有些年纪大的乡亲行路累了,就会到我店里歇脚,讨口水喝,有的腿脚不便,我就顺便帮他们按揉一下,所以店里都有些储备。”
看着这些绷带,卫清酒忽然灵光一闪,看向陆随:“潘夫人?潘夫人!”
其余人都还一脸疑惑,只有陆随已经站了起来,很显然,他也想起了什么。
卫清酒走到陆随面前,尽力压低声线不让旁人听见,语速逐渐加快:
“大人,潘桥下腹的伤深度前,力道不足以判定,所以凶手不一定是男子,很有可能是女子。”
陆随也微微颔首,沉声道:“凶手身高矮,但头顶的伤力道大,很有可能是两个人造成的伤害,一个是女子,而另一个是男子。”
“潘府下人供述,当日潘桥明明应下要去帮潘行舟‘捉奸’,按道理没人能知道他的行踪,却不知是从哪里漏出的消息。倘若是潘府自家的人,要知道潘桥何时出门,并不难!”
“加上潘夫人手上有伤口,且失血程度达到几乎要晕厥的程度,极有可能是在和潘桥的争斗中受的伤。”
“大人!她先前找借口来衙门送汤,也是有可能是听见我们今日要复检,特意过来查探口风,看看我们勘查的情况。”
潘夫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就在这时,屋外嘈杂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陆一卷起门帘,却见门外,两名捕快骑着马赶到长律书摊门口,看他们神情紧张的样子,多半是出事了。
陆随走出店外,问:“发生什么事了?”
两名捕快立刻翻下马来,对陆随行了礼后汇报道:
“回陆大人的话,有人在长鸣山上发现了带血的女鞋,我们的人寻了山后,在不同的几个地方挖出了一套带血的女子外衣和内衫,按照血迹的颜色和衣裙的样式,我们推断,应当就是这几天被埋下的。”
陆随和卫清酒对视一眼,心下已了然。
也就是说,是凶手为了销赃,把血衣埋在了山上。
只要调查清楚这是谁的衣服,凶手之一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