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和洛雪一左一右地站在卫清酒两边,陆一以拳击掌,痛快地道:
“真是太解气了!从前那魏骁在大人面前最爱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大人若是骂他,他又一副死鱼不怕滚水烫的样子,叫人看着讨厌!”
“就是说啊!酒儿你可真争气,”洛雪挽着她的手,模仿起刚才魏骁憋着气道歉的样子,“‘卫女官,是本官眼拙看错了人,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哈哈哈,他这架子可真大,还本官本官的呢!”
三人笑得不行,陆随也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一齐来到了醉意浓门口。
车马已经早早停在外头了。
洛雪最后和他们聊了几句,准备回去顾店了。
想到焦堂印就这么死了,她的表情多了几分不甘:
“只是没料到焦堂印还是死了,那这样的话,顾霆尉会如何?犯人因他监管不力而死,他会如何?流放?”
提到这个,卫清酒顿住脚步,转身等待陆随与她并行。
陆随见她有话要说,心中也知晓她想说什么:“死者并非焦堂印,对吗?”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卫清酒看了看四周,有意压低声线,“亏得今日的仵作是个半桶水,若是那日围绕身边的前辈,定像我一样,也能一眼看出,死者并非焦堂印。”
“如何看出?”
卫清酒仔细地回忆:
“死者身体大部烧伤,但因他死在柜中,骨相依旧是完好的。尸体的肉色焦黑卷缩,年龄大约是在五十往上的。死者身高六尺九,但脊背蜷曲的弧度看上去,驼症外显,也难怪那位仵作会把身长估计错误。”
洛雪惊讶地瞪大眼睛:“那死的岂不是一个年龄已有些大的驼背男子?我记得焦堂印样貌中上,看上去还挺英气的。”
“此人的死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演给我们看的。”
卫清酒点头:“大人说的不错,一发现尸体就有个苏雅过来认尸,就好像早已知道会有那个金牌证明身份似的。”
试问,一个刚从狱中逃出来的人,身上为何带有金牌?
这金牌无非是从原本家中带来的。
也就是说,对于焦堂印假死这件事,他的夫人苏雅是知情的,为的就是掩盖焦堂印还在世的事实。
她抬眸与陆随对视,陆随颔首:
“焦堂印准备离开京州了。”
所以才会布这样一个局,让官府、华彪等正在寻找他的人都以为他死了,他才能够顺心的逃之夭夭。
“大人,我之所以在堂上没有说出真相,是因为我想将计就计,看看焦堂印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陆随对洛雪吩咐道:“如此,你就暂且收回人手,守株待兔。”
“知道了。”
几人说着话,来到了马车面前,陆随先一步上了车,陆一正想上去的时候,卫清酒叫住了他。
“陆大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陆一收回已经踏上一步的脚,笑着问她:“你尽管说,什么事啊?”
卫清酒向他借了纸笔,简单写了些东西后,把折叠好的纸片交给了陆一。
“过两日我们要和华彪碰头,我心中已有了为他证明身份的办法,但还需要一些必要的东西,要拜托你今日帮我买来,待我准备两日,便可水到渠成。”
“行,那你和陆大人先行回府,我买好了东西马上就来!”
卫清酒感激地看着陆一离开的背影,之后便上了马车,在陆随身边坐下。
他一身黑色紧身长衫锦袍,指节撑着太阳穴,侧倚着上半身,眯着狭长的眼看了过去。
卫清酒开门见山地说:
“大人,此案与美人刀有关联。”
她将美人刀的特点告知陆随,并与牢中狱卒的尸体做了一个对比,有极为相似之处。
加之洛雪前夜跟她透露的消息,她由此愈发地确定,在焦堂印身边男扮女装的帮手,正是“天涯六恶刀”中的美人刀。
“美人刀常用针型剑,倘若他的对手是一个相貌平平或这相貌粗鄙的人,他就会将对手的脸先用针剑划花,但是若是容颜姣好的男女,他会有更大的宽容性。”
由此可见,劫狱当日,美人刀大可以营造出顾霆尉收受贿赂放人,和小狱卒打斗最后双身死的结果,可他偏偏凭着自己那张脸活了下来。
陆随把玩着腰间大理寺的腰牌,看着卫清酒坚定的表情,已经明白了卫清酒支开陆一的用意:
“你要抓美人刀?”
“不错,我不仅可以抓住焦堂印,我还能抓住美人刀。”
卫清酒笃定地点了点头。
她对此人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从莫乘鞅的书摊上拿到的那本书里有记载美人刀的篇幅,上面写的和真实的美人刀基本一致。这是一个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但实际上能力并不是很强的杀手。
他的行凶风格鲜明,几乎一见到尸体就能确认是他的杰作,正因为他对此有着莫名的执着,想要发现他的秘密十分容易。
“今日在柜中发现的男子,我发现他的下颌微微前凸,死者多半是个弯腰驼背,下颌微凸的龅牙男子,在美人刀看来,这种人的死无足轻重。”
美人刀定是收了焦堂印的酬劳,要将他从狱中安全救出并且安全送走,但焦堂印只知美人刀杀人经验超群,未曾知道这其实是一个粗心且自傲的人。
卫清酒十分肯定,他们这次一定会被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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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无声息坐在醉意浓房顶上的美人刀,视线跟着陆随和卫清酒看了许久,最后目送着两人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他着一袭粉色裙装,低垂着温柔的眉眼,抬手轻轻将鬓边的发须抚到耳后。明明生了一张漂亮的女人的相貌,却拥有一双男子的手,稍显粗短的手指和那张脸格格不入,手背的青筋纵横凸起,他无意中瞥见自己的手,皱着眉把云袖扯下,遮住了手背。
“卫清酒,卫清酒……”
他不停默念着卫清酒的名字,眼眸中渐渐生出了几分痴迷。
“你就是最完美的女人,是我想成为的那种女人……”
明艳靓丽的脸,超脱凡俗的气质,不卑不亢的秉性,和从未停止过的思考。
他对卫清酒的渴望几乎尽数写在了脸上,藏在衣袖中的手暗暗握成了拳头:
“如果可以离得再近些,再近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