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卫清酒醒来时,她已经躺在陆府卧房的床上了。
见她睁眼了,守在一旁的婢女立马端了一杯热水过来,小心地把她扶起来。
卫清酒侧卧起身,后腰的痛感不断传来,她方才回想起前夜发生的事来。
焦堂印将她踢入了河中,然后时陆随将她救了上去。
“扳指,我手里的扳指你看见了吗?”卫清酒在床边四处寻找着,她记得那枚扳指险些掉进河里,可是获救之后,她就失去意识了。
婢女让她不要慌张,放下茶盏后,从梳妆台的柜子上小心地拿来一个布包,打开后把里面的玉扳指交到了卫清酒手里:
“姑娘不必紧张,你看看你找的是不是这个?”
卫清酒看着扳指,直到看见了里面那个带了“陆”字的字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婢女见状,竟暧昧不明地笑了起来:“这扳指原本是大将军在世时留下的,后来就一直是大少爷贴身戴着了,是他极为珍视的物件了,没想到竟然会送给姑娘。”
“不是送我,是暂时让我保管的,”卫清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他告诉我这扳指比我的命还重要,多半也比他的命重要。这要是掉了,就一戒两命了,可得好好保管。”
谁料听了她的解释,婢女还是一脸“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笑着道:
“昨日送你回来后,大少爷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披着个外袍就在姑娘床边守了许久,后来大夫发现你手里还紧紧握着这个扳指,大少爷更舍不得走了,直到我说要给你脱衣服上药了,他才回房去的。”
听到这里,卫清酒脸上现出几分担忧。
陆随咳疾还没好全,要是着凉受冻了指不定又要落下病根子。
她扶着床板又坐了起来:“那我去看看陆大人。”
“哎,姑娘别去了,”婢女赶紧拦住卫清酒,有些尴尬地道,“大人受了寒气需要休息,特意嘱咐了我,说你醒来定是要去看他的。他让我告诉你不用去,免得到时你又病了,躺在他家里吃白饭不干活。”
卫清酒失笑,这确实是陆随说出来的话。
无奈她腰上的伤也并不浅,要想行动自如,多半还是要多调养些时日。
“卫姑娘,你醒了!”陆一一脚踏进房中,恰巧见到坐直身体的卫清酒,他开心地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关切地问,“现在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卫清酒点了点头:“疼,但是能忍,多休息几天应该就能好。大人怎么样了?”
陆一笑道:“小小风寒算不了什么,大人那边你不用操心了。对了,既然你醒了,我就替大人问你件事。”
卫清酒仔细听着。
“你是不是认识美人刀?”
“认识?不可能,我从前从未见过他。”卫清酒对于他这个问题感到非常奇怪,美人刀虽说看上去年轻漂亮,但其实应该已经算得上中年了,卫清酒从年龄经历没有一样能和他重合的。
陆一挠头:“那是奇怪了。”
他于是把卫清酒落水后的事告诉了她。
她也完全不敢相信,美人刀竟然会为了自己,把焦堂印给杀了。
没猜错的话,自从天涯六恶刀解散之后,无用刀就将不再给其他成员提供接单的义务,其他成员要想再靠杀手营生,就只能靠自己。
像美人刀这种不爱与人交际,又爱将自己扮作女的性子,要想再接到焦堂印这样的大单是比较困难的。
卫清酒仔细回想,先前她被焦堂印挟持时,美人刀也维护自己,还总是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难道真是对她有着其他的想法?
卫清酒眼中难掩失落,这本是能抓住美人刀的大好机会:
“说这么多也无济于事了,可惜让他跑了。”
陆一一拍大腿,猛地想起:“对了,他还让我给你带话,说如果你想抓到他,就到宁州!他会在宁州等你!”
“当真?”卫清酒听后眼前一亮,动作一大就牵拉到身后的伤口,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她苍白着脸,问道,“宁州此去远不远?要几天的车程?”
陆一站起身,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姐姐,别说去宁州了,你现在连下床都困难。看你现在醒了我也放心了,我这就去跟大人汇报,你好好休息。”
说完,陆一从食盘里顺了一块红豆糕,脚步轻盈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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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卫清酒就一直在陆府安心养伤,约莫休养了半月有余。
在此期间,她都再没能见到陆随,只听说他晨起上朝,在大理寺工作到傍晚才回府休息,就连今日顾霆尉重获自由他也没能过来探望。
看守将门打开,满脸疲惫的顾霆尉一瘸一拐地出了门,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亲人在门口等待着他。他连忙打起精神,挺胸抬头地笑道:
“爹,娘,看看,儿子又能回家花你们的银子啦!”
顾夫人眼泪汪汪地跑过去,垫着脚搂住自家儿子的脖子,心疼地捶胸顿足:“怎的瘦了这么多!为娘一口饭一口菜喂的白白胖胖,就这么进去一遭,瘦的像个野猴子似的……”
顾老爷也是红了眼眶,走过去也抱住了顾霆尉,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能回来就好。”
“我没吃苦,别忘了儿子可是狱丞,这里的老大,”说到这里,顾霆尉的腰终于是挂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疼的他斯哈斯哈地喊,“娘,先别抱了,儿可是被打了板子的人。”
顾氏夫妇闻言赶紧松开手,摸着他的脸颊好一阵嘘寒问暖。
站在一旁的洛雪和卫清酒静静地看着一家三口团聚的样子,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卫清酒也曾拥有过这样被人深爱着的幸福时刻,她感慨道:“有家人在身边,真是件令人羡慕的事情啊。”
“我不这么认为。”洛雪笑的随意,仿佛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和你建立了深厚感情的人,就会成为你的软肋。而那些背叛你的人,往往也都是你最亲密的人。说到底,任何层面的感情都是负累。”
她的表情看似不屑,眼中的落寞却还是无所遁形。
卫清酒默默地牵住了洛雪的手,亲声说:“洛姐姐一直以来,一个人很辛苦吧。”
洛雪眼睫垂下,没有回答她。
“我跟大人学了一些能辨别对方是否在说谎的小方法,我可以教你。”
洛雪心头一暖。
她没有向旁人那样急着证明自己值得信任,也没有着急下保证,反而用这种方法让洛雪彻底放下了防备心。
洛雪笑得开怀:“好啊,这可是从大人那里学来的,用不用交学费?”
站在不远处的顾霆尉听见了两人的笑声,就像饿了三天忽然见到个大肉包的馋狗似的,屁颠屁颠地走到两人面前,抬手撩了撩额前的龙须刘海:
“顾某何德何能,能让两位佳人一起来迎接我?”
卫清酒刚想开口,洛雪挽起她的胳膊就道:“哦,那再见。”
顾霆尉顾不上腰背的疼痛,赶紧跑到洛雪面前,张开双臂把她拦下,笑嘻嘻地说道:
“掌柜的和卫姑娘特意来接我,顾某荣幸之余,也想感谢两位,不如邀请两位到我家中做客,顺便来用晚膳,如何?”
洛雪白他一眼:“姐姐可是开酒楼的,干嘛去你家吃?”
听到洛雪的话,顾氏夫妇对视一眼,也赶紧上前解释:“是我俩想要邀请二位到府上一聚,感念对小儿的救命之恩。寻常便饭,还望姑娘们莫要嫌弃才好。”
洛雪看着两位长辈真诚的样子,实在也没好意思拒绝,便点头应允了下来。
顾霆尉开心地直鼓掌,欢呼雀跃地拉着两人就想往马车上带。
卫清酒失笑地回头,看着没良心的顾霆尉:“顾狱丞,你不感谢一下陆大人么?”
“哦对,”顾霆尉这才想起工具人陆随,他转头对父亲身边的小厮吩咐道,“去陆府带个话,就说他的卫姑娘在我手里,让他晚上亲自过来要人。”
卫清酒愣住,刚想叫住那小厮,却被顾霆尉拦下来。
“不这样说,子榭那小子不会过来,就当给他个台阶下。”顾霆尉说完,又想起了件要事来,他认真地对卫清酒说,“卫姑娘,我在狱中的这段时日,发现了些奇怪的事情。”
卫清酒心头一跳:“什么?”
“从半年前开始,狱中进来的一些死-刑犯,好像都和陆家有些或多或少的关系,就好像……”
他顿了顿,小声说道:
“就好像有人在故意削弱陆大人的羽翼,想要对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