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猜到老侍卫一定还记得洛雪,却没想到他和洛雪的感情还挺深的。
“是的,说来话长。他把央央接回去做了通房,又为了个青楼女子负了央央,害的她好苦。”
老侍卫听得怒目圆睁,猛地拍着桌子:“混账,混账!央央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坚强的孩子。她从很远的地方流放过来,家人都不在了,就剩她一个,她也从来不怨天尤人,帮着旁人干活,还帮衬我-干了许多活计,我可是把她当闺女看的!”
据他所说,洛雪曾在长冥乡的时候,他是对洛雪百般关照的,不仅不给她的手脚上枷锁,还会给她买漂亮的红头绳,许多进来想要洛雪的人,都被老侍卫给一票否决了。
直到碰到了那个负心汉,他三天两头来求娶,看上去既深情又专一,几乎都把老侍卫给打动了。
为了央央的幸福,老侍卫才终于同意放她自由。
“我们央央从前可漂亮,红头绳把长长的头发盘成精巧的发髻,还爱脱鞋踩水,白嫩的脚从来不遮不蔽,大大方方地在水池里撒欢。看着她的笑,这里头那些苦大仇深的囚犯笑容也都多了。”
卫清酒也没想到,会从老侍卫口中听到这样陌生的洛雪。
原来在被负心人伤害之前,她也是个天真烂漫,热爱生活的坚强的女孩儿。
卫清酒将洛雪杀人那一块过程给省略了,只告诉老侍卫,现在的央央是京州一家大酒楼的掌柜,日子过的富足且轻松,此次他们从京州来,也是听了她的话,想问问从前那些故人。
老侍卫感慨地点头,和卫清酒的距离也拉近了几分。
“对了老人家,我还想问一下,两个月前,在你们这里死掉的那个女囚,她是个什么情况?”
听见卫清酒忽然问起这个,他有些奇怪地问:
“你好好地问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好奇嘛,”卫清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随意些,“你就跟我讲讲呗,你看他们在那估计还要挑上好一会儿呢,咱们打发打发时间?”
老侍卫耐不住她的追问,还是开口告诉了她。
按照宁州衙门所述,第一具尸体发现在长冥乡围墙内,看守第一个发现了尸体后,觉得死状很奇怪,但这里的人不想引起官府的注意,所以草草地将死者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
其实尸体是在围墙外发现的。
那天夜里,在外巡查的侍卫发现了这女囚的尸体后,差点没被吓死。
“因为这尸体就这么躺在草堆里,五六头狼围着她不断地啃咬着,最后那姑娘的尸体都不完整剩下多少了。”
卫清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凶手不是在围墙里面杀的人,是在围墙外面。”
“要想在这围墙里杀人,是不简单的,毕竟里头有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双耳朵。而且我老头子认为,那丫头是被人喊出去的。”
“何以见得?”
据他所说,自从死者第二次从青楼被退回来时,非但没有灰心沮丧或是伤心愤怒,反倒成天失魂落魄地发着呆,总在失神,以往总喜欢偷些吃的喝的之类的,也都不屑去干了。
老侍卫十分确信地说:“我听的很清楚,我听见她说她准备去过好日子了。”
“她还说了,是那个人在挑选好日子,等日子到了,就成了。”
再没过多久,她就死了。
“好日子……”
卫清酒反复呢喃着这句话,凶手没有立刻把死者骗出围墙,而是要等一个“好日子”,难道说凶手真的是在为了哪种仪式,所以要在特定的日子杀人吗?
而另一头,陆随也打听到死者之前被挑走的青楼是哪一家。
两人把信息一交换,猜测这第一名死者和凶手肯定认识,并且是在青楼里认识的。
陆随沉声分析:“这样看来,凶手很可能会以取悦女子为乐,先博取女子的青睐,再得到信任后将其杀害,享受这种玩弄猎物的过程。这个行为是符合他的做法的。”
陆一仍在和那小侍卫交涉,卫清酒看了一眼,小声问:“现在怎么办?去青楼看看吗?”
“不错,巧的是,之前你检验过的那个死者,叫江心的,也是出自这家青楼。”陆随清了清嗓子,示意陆一准备收尾离开,“趁天还没晚,我们去闻香阁看看。”
见三人准备要走了,老侍卫赶紧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碎银放在了卫清酒手里:
“小兄弟,你来的突然,我什么也没好准备,劳烦你回去的时候买根红头绳,给我的央央带去,剩下的钱就当是给你的谢礼,麻烦你了。”
卫清酒先是一愣,刚想谢绝,抬头看着老人笑得满脸皱纹,心也软了下来,点头说好。
三人重新坐上了驴车,嘱咐门口的侍卫帮忙收取孩子们的本子后,踏上了去闻香阁的路。
陆随躺在草堆上,闭着眼,安静地整合着所有得来的信息。
以凶手的性格来看,他们一般盯上的猎物是轻易不会被放跑或者是更换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在闻香阁一眼相中了死者作为自己的猎物,结果在某一天突然发现猎物不见了,便又去长冥乡寻她。
偏执,坚持,死脑筋。
那么他又是怎么挑选猎物的呢?
除了挑选脚型,他一定还有特别的挑选猎物的方式,能让他更有成就感,更有快乐感的。
“让一个女人爱上自己,甚至能为了自己穿上嫁衣,当她沉浸在幸福中时,被自己的爱人残忍地杀死。”
陆随小声说着。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更让人兴奋的了。
卫清酒听见了陆随的话,忍不住坐直身子,双手抱膝:“咦,你在说什么,听着怪瘆人的。”
“我在推演凶手的想法,假设我是他,我会怎么想。”陆随睁开眼,问她,“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卫清酒点了点头,把关于“选日子”的推测说了出来:“我在想,是不是凶手真的在刻意挑选杀人的时机?那是不是找到了他杀人的规律,我们就能在他下一次杀人之前提前预知了?”
“我的确也这么想过,”陆随双手撑在脑后,“只是这八个人的死亡时间毫无规律可讲,关于时间的事,还需再斟酌斟酌。”
卫清酒有些不甘心地问:“那会不会和这些姑娘的生辰八字?姓名,属相有关?肯定还有一些是我们没有发现的规律。”
陆随没有急于否定:
“我们能肯定的是,本案凶手并不是完全地以杀人取乐,他肯定在计划着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在摇晃的驴车上,陆一在前面小声地哼着歌,没发现后面两个人已经躺在草堆上睡着了。
从长冥乡会城中会路过一片小树林,柔和的午后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们的脸上,给他们留下了难得的惬意。
不知又过了多久,驴车停了下来。
陆一轻声唤道:“陆兄,我们到闻香阁啦。”
陆随缓缓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卫清酒近在咫尺的脸。
她不施粉黛的脸就这么靠在自己面前,卷翘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着,那股熟悉的桂花香又悄悄蹿入他的鼻腔中。
叫他再一次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