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的身形佝偻，眼球微凸，看人的时候总是直勾勾地，没有丝毫掩饰。
不知为何，他仿佛对卫清酒很感兴趣，眼神不断地在她脸上停留。
卫清酒被看得心里发毛，心虚地把头撇开，尽量不与他对视。
陆随在他的店内坐下，问张鸣：“我有个亲戚的母亲过世了，想找个化的好的师傅，你这徒弟行不行？不会是诓我的吧？”
“他是极有天赋的！”张鸣提到张诚钰，原本阴沉的情绪立马变得兴奋起来，“他不怕见尸体，不管死状多惨烈的尸体，他都能只皱一皱眉头，跟着我一起清理尸体的面部，就凭这一点，就已经可以胜过许多人了！”
陆随笑着摇头：“不怕尸体？我身边这小兄弟也不怕，这并不代表什么。”
“你不懂，诚钰他就是有天分的，我教给他那些遮盖伤痕的方法，只用教一遍就会了，描眉画鬓，他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去年有一场冥婚，我也是让他来给新娘子画的！”
冥婚？
脑海中像是有根弦被拨动了一般。
宁州这死去的八具尸体，每个死者都穿着大红喜服，披着头巾，不正好就是冥婚吗？
陆随观察着周围的陈设，问他：“你这里也能办冥婚？”
“能的。”
张鸣站起来，用他佝偻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到一个高脚柜子旁边，缓缓拉开了最底下的抽屉，露出了里面大红大紫的喜袍：
“男装女装，就算是孩子的喜服，我这也是有的。”
……
卫清酒直到从张鸣的店里出来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看着她苍白的脸上这会儿才恢复了血色，陆随好奇地问：“你不是说自己是在棺材里长大的么，怎么这会儿竟怕起来了？”
“棺木、寿材没什么可怕的，我怕的从来都是活人，”卫清酒心中忐忑，回想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就浑身不自在，“陆兄，那些喜服，你怎么看？”
陆一压低嗓音，推测道：“凶手定就是那张诚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现在就是全城最可疑的人！”
“他可疑，但不一定。”陆随摇头解释道，“棺木店的喜服，是合理存在的，并不能直接当做是证物。”
正如成衣铺子里找出了喜服，是本该存在的物件。
卫清酒点了点头，对陆随说的话表示认同：“眼下，我们还是需要知道宁州还会有谁，曾大量购入喜服或者是红布的，再进行逐一排查。”
三人正说着，忽然，卫清酒再次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她转过头，却见街角的拐角处，露出一块浅蓝色的衣角，像是有个人藏在那里。
卫清酒拍了拍陆一，两人对了对眼色，趁藏在那里的人不注意，一左一右包夹了过去。
“什么人！？”
“跟着我做什么？”
卫清酒走上前一看，竟是个身材娇小清瘦的女子，她怯生生地靠着墙，眼神警惕地看着陆一和卫清酒，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是闻香阁的姑娘。”
见是个小姑娘，卫清酒声音软下来许多，疑惑地问她：“你跟着我们做什么？现在外头这么危险，你一个人不怕？”
陆随也走过来，看着她紧紧抿住下唇的为难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你想说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应该能帮的上忙。”
小姑娘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坚定地看着陆随：
“我叫彩棠，我是江心在闻香阁里最好的朋友，我知道是谁杀了她！”
她的话惊了眼前的三人，看彩棠坚定的表情，和不住颤动的手，她不像是在撒谎。
卫清酒深吸一口气，小声问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彩棠眼眶红红的，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我见到你们来闻香阁，听见你们在问江心和琴儿的事，我知道，你们肯定想要找到这个凶手。我知道凶手是谁！”
彩棠看上去不过十多岁的年纪，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但坚定的眼神中，透露着不甘和为好友的死而感到的不平。
陆随微微仰头：“你说。”
“凶手就是鞋匠张桥的儿子，张诚钰！”
卫清酒没料到她说出来的人和他们此时此刻怀疑的人正巧一致，而陆一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陆随却是没有太大反应，他继续追问：
“你有什么证明？”
彩棠告诉他们，在江心死的前几天，她就曾频繁和自己提起过这个鞋匠的儿子。
“虽然她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叫什么，但她告诉我那个人很会做鞋，为她的脚定制了独一无二的鞋子，她对此非常心动。”
彩棠回想着江心告诉过自己的话，尽力地从曾经的对话中，试图提取关于凶手的线索，“那个人来见了江心几次，因为戴了兜帽，我没有见过那个人的脸，但我记得他的身形， 还有他脚下的那双鞋，上面有着这个图案。”
彩棠说着，从袖中拿出来一小张纸条，递到了陆随的手中。
陆随打开纸条，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字符图案，应该是鞋上面的纹路。
陆一赶紧把之前张诚钰修好的那双鞋拿了出来，鞋子的侧面，看到了和纸条上一模一样的图案。
彩棠肯定地说：“江心死后，我曾去张氏鞋店买过鞋子，张诚钰的身形和动作，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凶手一定是他。”
生前的江心曾提起过这个人，说起他时满眼都是喜爱，说他既细心又温柔，和那些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不同。
“他还问过江心一个问题，江心觉得很甜蜜，但我听了觉得非常不适。也许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彩棠说着，眼泪又不自觉地涌了上来，回想起和好友曾经的过往，少女心疼的不能自已。
“那个男人还问过江心，问她愿不愿意成为自己的妻子，与他成两次亲。”
卫清酒不解地问：“什么叫成两次亲？”
“——一次阳间拜堂，一次阴间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