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就这么一直犹豫着,饭桌上无论洛雪怎么给她使眼色她都无动于衷,急得洛雪喝了一杯接一杯。
直到酒足饭饱,她兜里的礼物都还没有送出去。
顾霆尉趴在陆一的肩上,连声打着酒嗝,笑得格外开怀:
“一个,两个,三个……怎么有这么多小雪雪,能不能给我一个……”
陆一摇摇晃晃地架着顾霆尉,无奈地对卫清酒道:
“我先送顾狱丞回去,免得他父母担心。醉意浓的马车就在前面拐角,你先和大人回陆府去吧。”
“知道了。”
卫清酒逐一和他们道了别,转身一看,陆随已经先她一步走到很前头去了。
陆随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卫清酒知道,陆大人今天的饮酒量已经过了他的清醒值了。
果然,陆随走到马车边停了下来,低着头看着马车的车辕,一脸为难:
“这个这么高,要本官怎么上得去!”
那车夫打了个寒噤,赶紧把马车往下压了压,从马车里拿出个木垫脚,放在陆随脚下,怯怯地说:“大,大人,您请。”
陆随歪头看了看木垫脚,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在车夫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两下:“不错,你干得很好,这么困难的事都被你克服了。”
说完,他的脚碰也没碰那垫脚一下,长腿一迈,直接跨上了马车。
卫清酒无奈地对车夫笑了笑,低声嘱咐:
“大人醉了,劳驾师傅路上行驶平稳些,免得大人受颠簸。”
待卫清酒上了马车,还没坐稳,陆随正襟危坐在马车正中主座,皱着眉头看着卫清酒,开口质问她:
“你在外面跟他说什么呢?”
卫清酒在旁边坐下,示意车夫可以动身了之后,她对陆随道:
“大人,我没跟他说什么。”
“你胡说!”陆随两只眼睛盯着她的脸,吸了吸鼻子,“我看出来了,你在撒谎!你是不是,也给他送了什么东西了?”
卫清酒没有回答,反倒问陆随:“我如果送了,大人会不开心吗?”
陆随听了她的话,真以为连车夫也收到了她的礼物。
他的表情变得委屈起来,却还是趾高气昂地用鼻子出气,撇了头,摆出了一副并不是很在乎的表情:
“行了!卫清酒!你走吧,你回去吧,你去你的义庄睡觉去吧!”
说完,他还悄悄侧着头,用余光观察卫清酒的反应。
却见卫清酒起身,在车里猫着腰迈了两步,走到陆随身边坐下,从前襟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手帕。
她不发一语地把陆随的手拉了过来,把他固执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在他嘟嘟囔囔的抗-议声中,把那手帕放在了陆随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嘛!”
陆随对卫清酒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很有意见,正想发脾气把手里的手帕丢在地上,握紧了却发现手帕里包着个硬硬的小东西。
他重新摊开掌心,借着马车窗外显下来的月光,看清了手帕里包着的东西。
是一枚漂亮通透的白玉扳指。
陆随看着手心里的扳指,有些茫然地问:
“这扳指,给我的?”
卫清酒手托腮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一点也不想理陆随,好半晌才轻轻地对他“嗯”了一声。
不知陆随是酒劲上头,还是收到礼物太过惊讶了,这一路上他再也没吭过声,也没把扳指戴上,就这么双手捧着手帕,有些尴尬又有些无措。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车夫殷勤地把马车的门帘拉开,脚下也给两人垫好了木步垫,送他们回到了陆府。
卫清酒下了马车以后,给车夫塞了半串铜钱后,朝陆府侧门走去。
眼看着马车离得越来越远,陆随脚下步子快了起来。
“咳,等一下。”于陆府侧门边的巷子外,陆随追到了卫清酒,勇气打着喝醉的旗号,握住了卫清酒的肩头,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是送给我的礼物?”
两人分别靠着小巷子的墙壁,头顶的房檐挂着一个小小的夜灯笼,将两人的脸颊照得暖红,也不知是醉意还是别的什么。
卫清酒垂着头,看着脚边石缝中随风摇曳的小花,低声答:“是给你的。大人送我了珠钗,我送大人扳指,礼尚往来。”
实际上,是卫清酒经常发现陆随在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会用右手转动左手的大拇指,那个位置是之前戴着扳指的位置,可能转动扳指已经成了陆随的一个习惯了。
所以她跟洛雪借了些银两,去店里挑了这枚白玉扳指送给陆随做礼物,等下个月发月俸了再还给洛雪。
“只是礼尚往来吗?”
头顶忽然传来陆随磁沉的声线,卫清酒受了惊,微微抬头,只见陆随面对着她越来越贴近,房檐上的灯笼光线摇晃,将他脑后的黑发照得发红发热,眼前他的脸却偷偷藏匿于背光的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的脸缓缓渐渐地靠近,再一次闷声问她:“没有什么别的意义?”
“大人。”卫清酒无处可退,几乎都要将自己的背贴在墙上,她有些慌乱地把头埋得更低,扑面而来的陆随的气息,叫她脸上不自觉地发烫,“别的意义……大人救过我的命,这是我对大人的谢意,也是我对大人的,对大人的……”
卫清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左右找着退路,想从角落的空隙钻出去。
谁知,下巴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陆随伸出右手轻轻将她的脸抬起,两人的距离近的几乎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吐息。
“你可以叫我子榭。”陆随俯在她耳边轻柔地道,“能不能帮我试一试,这扳指的大小,合不合适?”
卫清酒只知道喝醉后的陆随会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那些快乐和恼怒会成倍地显现出来,却没想到今日的陆随,竟然叫她这般招架不住。
她定定地抬眸,看着陆随温润幽深的眼眸,心跳莫名如擂鼓。
陆随把左手抬至她眼前,把白玉扳指交给她,示意她给自己戴上。
卫清酒就像被蛊惑了一般,小手握住了陆随的大手,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把扳指给陆随戴上。
“正好。”
陆随的眉眼弯弯,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谢谢清儿。”
从陆随口中极其自然地叫出了卫清酒的名字,可他不像旁人那样叫她酒儿,或是小酒,而是用了一个从来没人叫过的字,那样亲近又特别的称呼她。
他叫得顺口自然,仿佛早有预谋,在心中练习了数遍。
卫清酒慌了神,松开了他滚烫的指尖,却在逃离的瞬间,迅速又被陆随握在了手里。
他使坏一般地勾着唇角,耍无赖地开口:
“你,你还没叫我子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