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要回答这么多问题,孟璟炜支支吾吾好半天,加上一上堂,又是被打板子,又是被柳韵锦恐吓,他脑袋里的思绪就像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团,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卫清酒看出了他脸上的窘迫,对魏骁道:
“大人,嫌犯情绪激动不利于应答,还是循序渐进的审问更有成效。”
魏骁点头称是:“女官说得有理,孟璟炜,那你就先说说,这女子是哪里人,住哪条街,叫什么名字?”
孟璟炜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是勉强把这个神秘的女子说清楚了。
那女子名叫房棋娇,祖上三代都是开染坊的,所以家中条件殷实,从小也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我与她在我姐姐姐夫的客栈里相识,她听闻我们这客栈里有一种特制的冰饮很好喝,但带回去就化了,便乔装打扮了一下, 亲自到客栈里来喝。但是喝完以后她去付账,却找不到钱袋子。正巧我在店里,就帮她解了围,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两人相识以后,房棋娇对他颇有好感,两人经常暗地里偷偷通信,偷偷见面,就像他和柳韵锦曾经那样。
柳韵锦听到这里,简直气得牙痒痒,先前满腔的爱意几乎尽数化为乌有,只剩下恼羞成怒的恨意。
孟璟炜听见柳韵锦处传来的动静,根本不敢回头看,只得怯怯地继续说:
“那日客栈就要关门了,她裹得严严实实急着要来见我,我就随她去了,然后她就跟我说,她杀了个人。”
房棋娇所说的案件经过,又和孟璟炜自己供述的完全不同。
房棋娇那日和一个远方表姐约好去郊外放风筝,踏青游玩,谁料忽然下起了大雨,她们就只得散了,各自回到了各自的马车上回去了。
但这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走在大道上雨就停了,还开出了太阳。
大雨下得大了,房棋娇就觉得在马车里有些憋得慌,就独自下了马车在道旁走一走。
“她说,就走到那个崖坡旁边,遇见了一个蒙面人,蒙面人见她有些姿色,身上的配饰又是看上去价格不菲的,就像把她拖到树下,劫财劫色。”
孟璟炜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太傻了,当时因为房棋娇慌张的眼泪和无措的神情,他压根都没多想,连那崖坡都没去看一看。
“我听她说不小心把人推了下去,猜想是他自己滑下去的,就算判了多半也不会太严重。”
卫清酒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他认罪的原因:“所以你觉得,如果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帮她认下了这个案子,你不仅不会受到什么惩罚,还会因此得到她和她父母的感激,这也是她落了个把柄在你手里,往后这染坊也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众人闻言也了然,所以在牢中,他才会一直强调证明自己的真心,原来他真的是在向房棋娇证明自己的真心的。
“自从你认罪以来,这房棋娇可曾来看过你一次吗?”
孟璟炜被卫清酒这一句话给问懵了,如此想来,他已经落在这狱中好些时日了,因为他也不是什么重刑犯,亲友的探视是被允许的。
在这段时间里,姐姐姐夫来劝了他好几次,就连县主都来了两次,可那房棋娇,硬是连个问候都没有托人送进来。
他这时候才有些懊悔,发现自己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戏,结果人家好像并没有领了这份情。
可当孟璟炜那时候承诺,说自己会替她认下这罪时,房棋娇那感激的眼泪并不是假的。
他仍旧有些不甘心地道:“她许是还在家中害怕着,不敢到这衙门里来,我能理解,毕竟是个柔弱女子,怎么经得起这般场面。”
“可凶手也不是她啊,难道你忘了吗?”卫清酒看着他这自我安慰的样子,好心提醒他,“吕梁根本就不是从崖坡上面坠落而死的,他是被人灌了酒后,活活殴打致死的。打他的人只有一个,应该是个有些腿脚基础的成年男子,力气身材都远远超过你的水平,更不可能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所为。”
孟璟炜微微发愣,没有听明白卫清酒的意思。
魏骁看着孟璟炜这一脸蠢相,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没听懂什么意思吗?那房棋娇多半也有个情郎,情郎估计杀了人,房氏女为了给情郎脱罪,就想起你这么个人来了。你啊,不过就是个给他人顶罪的!”
孟璟炜听了魏骁的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腰臀后面的打板伤不小心被碰到了,疼的他嗷嗷直叫。
他再次激动起来:“我不信,我不信啊,她怎么可能骗我呢,她当时哭得这么叫人心疼,说话时候嘴唇都在颤抖,她是绝对不可能骗我的,这当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在一旁看了半晌的柳韵锦直到这时,表情才好看一些。
她幸灾乐祸地冷笑一声:“让你玩弄女人的心,活该被人玩!呸!”
魏骁再拍惊堂木,让孟璟炜闭嘴:“行了行了,肃静!孟璟炜,杀人罪本官可以判你免罪,但你胡乱认罪妨碍本官断案,严重延误了案情的进展,本官还是要罚你。就按律,再打你二十大板吧!”
判签一下,孟璟炜吓得五官都扭曲了。
“大人,我冤枉啊!你方才已经打了我板子了,我屁-股后头已经是惨不忍睹血肉模糊了,你要是再打我,非得把我打死在这里啊大人!”
眼看着衙役们又拥了上来,孟璟炜赶紧连滚带爬地朝柳韵锦爬了过去,双手一扑,抱住了柳韵锦的脚,好一阵求饶:
“锦儿,你可还记得我跟你承诺的那些吗?那些都作数!都作数!你救救我,往后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求求你,求求你了锦儿——”
柳韵锦嫌恶地看着他,眼前人已经和之前那意气风发的白面书生判若两人了。
他毫无风骨地趴在地上,像条狗似的抱着柳韵锦的脚,紧得让她怎么踢都踢不开。
“滚啊你,都弄脏我的脚了,真恶心!”
柳韵锦破口大骂,用另一只脚拼命踹着他的两只手臂,无奈他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了,双手就这么锁着怎么也不肯放开,后头的衙役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腿,也没能如愿把他扯开。
就在柳韵锦苦恼怎么脱身的时候,坐在她不远处的陆随站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一杯茶水,一步步走到柳韵锦身边,随后把茶盏中的烫水毫不犹豫地泼在了孟璟炜的脸上。
孟璟炜脸被烫的生疼,立马松开两只手捂住了脸,陆随直接抬起了脚,用他那双硬挺的暗纹皮靴用力地踩在了孟璟炜的脸上。
“你放心吧,你如此厚颜无耻,区区二十大板,打不死你。”
言罢,他一脚踹了出去,衙役们也赶紧上前,拖着孟璟炜去打板子。
卫清酒有些无奈地看着陆随。
明明她已经告诉陆随很多次了,身为朝中四品大官,尽量不要对旁人动手动脚,可这人就是屡教不改,叫人头疼。
陆随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察觉到卫清酒正看着自己,莫名觉得有些愉悦,反倒冲她扬眉一笑,很是得瑟。
他全然不知,在他身边呆呆看着他发愣的永宁县主,在这一瞬间……
完完全全地被他给俘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