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璟炜被拖下去又打了二十大板,刚开始他还叫唤几句,越到后头就越听不见他的声音,估计是打得也没力气叫了。
在孟璟炜被打板子的档口,魏骁眼神柔和些许,看向卫清酒:
“既然孟璟炜是冒认的凶手,那卫女官你对案子如何寻找真凶,有什么好想法吗?”
当下最首要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房棋娇,听听她口中关于死者死法是什么版本,再做进一步的打算,吕梁的尸体已经是没有什么可以得到的线索了。
卫清酒思考了一会儿:“大人已经派人去传唤了房棋娇上堂,那我认为还有一个方向,那就是调查死者吕梁平日里和谁交往、和谁有过结仇,调查一下他的背景,再做判断。”
魏骁认可地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对这案子的各项情况进行了沟通,卫清酒正想提起崖坡下面被发现的那个山洞,捕快们就把房棋娇给带来了。
“传房氏女上堂问话。”
卫清酒微微侧目,细细打量着房棋娇。
如同孟璟炜描述的那样,这是一个身材比较娇小的漂亮女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眉眼往下温婉地垂着,一看就知道是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千金小姐。
唯独她整个人的气质,是和孟璟炜所描述的完全不同。
从他口中形容出来的房棋娇,是个涉世未深的单纯的少女,要是将她叫上堂,她多半会害怕地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红着眼睛不敢说话。
可眼前的房棋娇,举止从容得体,毫不畏惧地走到堂前来跪下,对魏骁和坐在俯身的陆随行礼,抬眸间见到卫清酒也站在堂侧,也不忘对她点了点头表示问候。
这样识大体的沉稳女子,完全不像孟璟炜说的那样。
魏骁对着房棋娇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态度比较随和:
“房棋娇,本官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吕梁的男子?”
“回大人的话,小女子生在闺阁鲜少出门,不认识这个叫吕梁的。”
“好,你大概也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姓名,本官换个方式问你,前两天城郊外的无名崖坡下发现了一具尸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这里,房棋娇神情一凝,好半天都没有开口。
就在魏骁想要提醒她的时候,她才一副鼓起勇气的模样:
“大人,是我杀的人。”
众人皆惊,卫清酒紧紧盯着她的脸,却意外地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房棋娇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表情或者是动作,单单只看她的神态和表情,几乎看不出她有没有在说谎,反倒觉得她说话的时候特别的真诚。
之前用陆随教她的方法,总能辨别出一些人是否在说谎,而现在,卫清酒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她看向陆随,发现陆随也神情严肃地在一旁观察着房棋娇。
这个房棋娇,看上去并不简单。
“你杀的人?你怎么杀的人?又是为何杀人?速速招来。”
“那日,我与表姐相约去云碧林的草地踏青放风筝,未曾想刚到那个地方没多久,就有了要下暴雨的架势,我们只得扫兴而归。我坐上了马车,走在回城的大道上,可没走多久暴雨又停了,我便下车说走一走,免得在马车里憋闷。”
卫清酒摇了摇头:“房小姐是独自一人下车的?身边没有随从和婢女吗?”
房棋娇冷静对答:“是的,马夫当时正在清理马蹄和车轮上沾染的污泥,我的随行婢女因为马车颠簸犯恶心,我就让她在马车上休息一会儿,不必跟来。这些,大人和女官都可以找他们问话,证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继续说道:
“随后我走到那崖坡旁,见到旁边有一棵高耸的歪脖子树,上面缠着许多粗长的藤蔓,我就走过去想试试,那藤蔓有多牢固。谁料从树后面突然窜出一个蒙着面罩的男子,搓手搓脚地要把我拖到树后面,在我和他的争执中,我不小心将他推到了崖坡后面,然后我就因为害怕,逃回了马车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关于案情的叙述,她和孟璟炜说的倒还一致。
魏骁皱着眉头看着她:“你确定你说的话都属实吗?倘若你有半句谎话,本官是可以对你用刑的。”
“大人,小女子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听见要对她动刑,房棋娇也没有半点情绪上的破绽,不卑不亢地为自己辩白道,“当日我也很紧张,我不知道他的生死我也不敢去查看,直到前两日才听说他死了。当我想要来衙门自首的时候,又听说孟璟炜把罪给认下了。”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孟璟炜的板子也打完了,他就像一滩烂泥似的,被衙役拖行到了堂上,正好趴在了房棋娇的旁边。
房棋娇目不斜视,连看都懒得看孟璟炜一眼。
被打的气若游丝的孟璟炜慢慢地转过头来,在他认出了房棋娇之后,他颤颤巍巍地朝房棋娇伸出手来,却被她不动声色的躲过了。
“娇娇,你来了?你告诉我,这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房棋娇听了他的话,表情疏离地开口:
“孟公子,你我相识不深,还请不要用这种让人听了误会的称呼叫我。案情的详细我已经尽数告知了大人,对于你执意要自首这件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需要你自己解释了。”
“什么?明明是你让我……”孟璟炜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仿佛到了这个时刻他才明白,自己就是个被利用了就丢弃的傻子,“你,你这个臭-女表-子!你竟敢利用我!”
魏骁听不得他口不择言,惊堂木用力在案板上拍了两下:“够了!房棋娇,你和孟璟炜当堂对峙!你到底有没有让他代你自首?!若是你没有告诉他,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回大人,当时我的确去客栈找了孟璟炜,因为他一直对我纠缠不清,况且我实在也找不到什么人了,我只能找他。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想让他帮我去看看那人还有没有得救,他说包在他身上,我就随他去了。”
“你,你胡说!”
房棋娇有条有理地叙述着,冷静地回答:
“结果他竟然自发来衙门自首还把罪认下了,怕是往后还会将此作为把柄要挟我。小女子也是走投无路,没办法了,还请大人明鉴!”
孟璟炜对房棋娇的话毫无辩驳之力,只能哀叹红颜祸水,竟让他栽倒在这小小的女子手里。
陆随在陆一耳边说了几句后,陆一走到堂前,在魏骁身边耳语了几句。
魏骁会意,虽说卫清酒已经检验出凶手是个男性,但现在没有必要打草惊蛇,他也没有将这个线索透露给房棋娇。
他清了清嗓子,宣判道:
“此案证据不足,还需要多加调查,你二人暂且回家,随时等待本官传换,退堂!”
房棋娇的家人一直在外面等着,退堂后,她便跟着家人匆匆离去了,一眼也没看躺在地上的孟璟炜一眼。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永宁县主也嫌晦气,啐了孟璟炜一口,骂了一句“活该”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清酒走到陆随身边,刚想问陆随的身体怎么样了,陆随倒先开了口:
“我没事。”
卫清酒的嘴张了又闭上。
原来他看出了自己想说什么。
陆随压低嗓音咳了两声:“这个房棋娇很不简单,陆一,派人手在暗中监视她。”
“大人,”卫清酒倒了一杯热的清茶,递到了陆随面前,“你觉得她方才的一举一动,有什么破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