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江虽说是宰相府庶出,但胜在母亲死的早,他是在嫡母院里养大的。
嫡母心慈仁厚,对膝下儿女都一视同仁,才惯的彭江这么一个庶出,也有着这样跋扈的性子,为人处事不知轻重,肆意妄为。
他行事放荡惯了,这却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子给震慑住了。
“你——”
彭江甚至都感觉到卫清酒身上的杀意,他愣着说不出话来,竟完全被眼前女子的怒意压制住了,两边脸颊还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地松开了卫清酒的手腕。
卫清酒愤怒地看着他,袖中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拼命压制着心中想要打他的冲动。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卑劣的行径,和赤-裸裸的阴谋。
他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行径,既可以随意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帮自己脱身,又可以轻易的要陆随的命。
“姑娘,你,你的脚……”
身旁的侍卫有眼尖的,已经发现了卫清酒的脚受了伤,脚掌的血已经浸透了袜子,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听到侍卫的话,彭江这才回过神来。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会因为你今天打我的这两巴掌付出代价的。”
“不过是被一个瘦弱的姑娘不小心碰了碰脸,彭公子不会这样小气吧?”陆一总算赶了过来,他在查看了陆随的情况后,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卫清酒这边扇宰相儿子的声响,马不停蹄地又过来善后。但他面上虽然是客套地笑着,眼里也带着几分敌意,“我家大人的脾气您大概也是了解一二的,等他醒来,谁付出代价还得再议,您说是吧?”
彭江原本的心思是想至陆随死地的,这会儿想起他性命无虞,脸色也微变了变。
躺在那里的人是陆随,陆随的脾气臭是朝中众人皆知的秘密。他曾在朝堂之上和皇帝争执,最后皇帝败下阵来,笑着说他脾气臭。
要是陆随醒过来,第一个找的人,肯定就是他彭江。
“这应该是陆头领吧?从前在暗卫训练营里,我还想选你做贴身侍卫呢,谁知道被陆大人先行一步了,”彭江和陆一套着近乎,他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轻飘飘地说道,“再说,我不过是听了闲人的话,说给马放血能让它加速,陆大人坠马又与我何干呢?我可是碰也没碰到他,这应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吧?”
旁人不知道陆随晕血症的缘故,自然不会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但大理寺卿魏饶知道了这件事,自然是不会提陆随保密的,朝中已经有不少与魏饶为伍的一些党派,知道了陆随的这个弱点,当然,彭宰相也在其中。
卫清酒冷笑一声:“如何无关?公子的马在大人面前失控,惊了大人正全速奔跑的马匹,所以他的马才会将他甩到马下,我当时在终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再者,就算是公子没有碰到大人一下,可公子的马就这样失控不管了,倘若它就此冲向看台,撞向那些达官贵人的小姐,你又是什么下场?说来说去,陆大哥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得对他磕头跪谢?”
“最后,方才我想过来一睹‘比赛第一名’的尊容,偏见一只蚊蝇在公子脸颊边嗡嗡作响,闹人得很。我这才会出手相助,第一次失手才会有第二次,公子你现在脸上没有蚊虫叮咬的脓包,也还得多亏了我才是。”
卫清酒毕竟是从小跟着卫长路在王法大堂长大的,要么就闷不作声,要么开了口足足能把人给怼死。
彭江本以为自己能将这事敷衍过去,谁知道被这眼前女子妙语连珠一串攻击,心里对这定责也有些没底。
这陆随死也就死了,偏生还留着一条命,看那样子伤得也不会特别重,往后他找不找自己报复,也是明摆着的。
彭江有些站不住了,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从他身后走来一个蓄着小胡须的中年男子,抬手轻描淡写地扶住了彭江的肩,将他的身体正了正。
彭江转头,见到来人的脸后,更是涨红了脸,结巴地喊:
“大,大哥,我……”
“不必多说了。有些事情做不好就认下,莫要在人前狡辩,丢人现眼!”说话的人便是宰相嫡子彭忠逸,他说的话看似无意,实则内容值得推敲。
彭忠逸刚才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看到了卫清酒是怎么打的彭江,也看到了卫清酒是怎么辩驳的。
他面上看不见一丝愠怒,只是低下了头,看了看卫清酒沾染了血污的袜子,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陆一二话不说脱下了外袍,将卫清酒的脚遮挡住,干笑着提醒:
“彭大人。”
彭忠逸抬起了头,认真看了看卫清酒的脸后,双手作揖开口道:
“此次事故全由舍弟彭江而起,但愿陆大人能尽早康复,之后我们彭家人定会亲自带着赔罪礼上门探望谢罪。”
彭江听后有些不甘地开口:“不是,大哥,她打我就这么算了啊?”
“这位姑娘打蚊蝇,自然是算了。”彭忠逸微微侧头,语带警告,“你自己打不死那吵人的蚊蝇,还不允许旁人打吗!?”
彭江全身一震,低头闭上了嘴。
彭忠逸重新看向卫清酒,眼神中带着几分新奇:
“我看姑娘在陆大人坠马之前就已经冲进了马场,不仅有着不错的洞察力和行动力,还有着相当的勇气,想认识一下?在下彭忠逸,敢问姑娘名讳?”
卫清酒仍然很愤怒,她看着彭忠逸那伪善的表情,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心,第一次连装都不想再装。
好在陆随已经被人抬去医治了,白骞发现了卫清酒的脚受了伤,牵了自己的马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卫姑娘,坐我的马回去休息吧。”
陆一拍了拍卫清酒的肩膀,做了个安抚的表情,她才在陆一的搀扶下坐上了马,头也不回的走了,连看也没看彭忠逸一眼。
彭忠逸也不恼,脸上阴沉的笑意更甚:
“那就后会有期吧,‘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