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随同乘回城的马车,已经是傍晚时分。
陆随躺在加长马车临时搭建的软榻上,用怀疑地眼神看向卫清酒:
“那个女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
卫清酒从婵贵妃寝宫回来后,就一直在思考贵妃遇到的困境,没有看书也没有看案宗,这才被陆随看出了端倪。
她没有将婵贵妃的秘密告诉陆随,装作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我不过是个外人,只是代替大人向娘娘问候,并没有资格和娘娘多说什么。”
卫清酒刻意回避陆随的目光,试图不让他发现自己在说谎。
“罢了,我对她的事也不感兴趣。”陆随挪了挪受伤的双腿,“房棋娇这两日有什么新动作吗?”
卫清酒神思回转,把那日醉意浓的探子汇报的消息告诉了陆随。
“如此说来,本案的凶手有进入春宴的资格,身份应该不一般,我……”
卫清酒打断了陆随:“大人,现在你受了伤,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养,要做什么事就告诉我,我能做好。”
她知道陆随一定会急于破案,不会安安心心养病,在他开口前先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陆随的视线缓缓转向卫清酒,眉头微微舒展,看得卫清酒脸颊莫名发烫,有意无意地把脸侧到一边。
就在这时候,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
陆一在外头笑着叩了叩门:
“大人,洛掌柜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门帘就被掀了起来。
穿了一身紫金裙的洛雪跳上了马车,朝马车里的两个人招了招手。
她走到陆随身边,皱着眉头看着他受伤的双腿,眼中寒光一瞬:
“事情我已经听手下说了。大人,你若是要那姓彭的狗命,一声令下,洛雪拼了命也会为你双手奉上!”
卫清酒听了赶忙拍了拍她:
“姐姐切勿莽撞,他可是宰相的儿子,如果轻举妄动,也是很有可能牵连到大人的。”
陆随点头,沉声训斥:
“说了你多少次了,心浮气躁。就算我现在被人杀死在你面前,你也得忍住,另寻机会。”
“是,知道了大人。”洛雪被训了几句,愤怒的心情也冷静了下来。
她在卫清酒身边坐下,和两人沟通京州这两日新发现的线索,“大人之前所说的那个山洞,我已经偷偷派人去清理了,但是因为里头环境太过恶劣,暂时没那么快恢复原貌。”
她说的正是无名崖坡下面发现的那个山洞。
那个小洞穴如果要彻底清理干净,首先要打通前后,借穿堂风把里面的粪气散尽,再靠人力一点一点清扫。
这项工作既困难又费力,为了不打草惊蛇,还不能在人多的白天筹划,所以想要恢复原貌至少还要六七日的样子。
“大人,你是觉得那洞穴了住了人吗?”卫清酒开口问。
“不只是住了人,我想要知道的是,里面住过几个人。”
洛雪听了两人的对话,不解地问:
“我不明白,那洞穴里住了几个人,和吕梁被杀案有什么联系吗?”
陆随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卫清酒,意在让她解读此举用意。
可卫清酒这一次也没能参透陆随的用意,在她看来,那洞穴已经是一个天然茅房,里面就算曾经住过人,也不一定和本案有关。
更何况,里面要是有什么证据,在这样的清扫程度下也不会留下什么了。
这样大费周章去做一件与本案无关的事,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看出卫清酒的为难,陆随最终还是开口解释道:
“现在你们假设自己的杀害吕梁的凶手,崖坡大道上人来人往,若是你要在崖坡上将他殴打致死,是不是容易被人发现?”
崖坡旁边就是来往京州必经之路的大道,来往的人流从来都不在少数,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一个人再搬尸,是断不可能实现的。
卫清酒这才有了思路:
“难道大人的意思是,凶手在这个洞穴中将吕梁杀死,然后再搬运到崖坡下面,伪装成坠落死的样子?”
“这样看上去说得通,仔细想想又有点奇怪,”洛雪皱着眉头,“那如果是我,我-干脆直接把吕梁约到崖坡上面,再一脚把他从上面给踹下去摔死,非常简单啊,还可以把自己的责任摘的干干净净。”
洛雪说的的确有她的道理,要想尽可能的不留痕迹地杀了吕梁,她的方法确实是最好的。
可本案凶手狡猾且谨慎,不仅知道找个柔弱女子伪装自卫致人跌落死,还知道让房棋娇找一个倒霉的备胎主动投案,凶手有这样的头脑,一定也知道洛雪所说的这种简易的办法。
但偏偏卫清酒验尸的结果证实了,吕梁根本就没有从崖坡上摔下来的痕迹。
卫清酒渐渐跟上了陆随的思路:“我明白了,凶手之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杀掉吕梁,就说明他一定是和吕梁有着很深刻的仇恨,以至于没办法接受吕梁用这种简单的死法死去。”
凶手要在不断的殴打中发泄自己的恨意,直至他死去。
“所以,凶手是在那个洞穴里打死吕梁,再拖到崖坡下面?”洛雪一想到那个洞穴内的气味,就下意识想要捂住口鼻,“可那洞穴里这么臭,凶手自己应该也没办法待太久吧?”
陆随也不是十分肯定,这只是一种微乎其微的推想:
“凶手可以选择很多无人处行凶抛尸,但他偏偏选在这样人多的道路旁,一定是因为这个地方和他二人的仇怨有关。而这附近仅有的符合条件的地方,只有这个洞穴。”
陆随没有告诉卫清酒,自己心中还有另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
也许凶手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如果仅仅只是对一个人的复仇,那没有必要找一个女子遮掩,还要通过春宴几番波折的和房棋娇联系。
凶手在得到了房棋娇的消息后,一定会更加小心地,去杀第二个人。
“不想了不想了,我可没有你们这断案追凶的本事,”洛雪想得头都发晕,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跟陆随汇报道,“对了大人,魏饶这两天也查到了新的线索,是关于吕梁的。”
魏饶派专人调查了吕梁的家人,好友,还有一些同僚。
“吕梁今年三十九岁,原配生下儿子后就难产而亡,四年前娶了第二个夫人,是个膝下没有子女的寡妇,可前不久就被吕梁以无所出的名义给休了。”
卫清酒听到这里,不由得蹙眉。
洛雪知道卫清酒会是这样的反应,她笑着摇了摇头:
“你先别着急抱不平,休妻倒是自由了,这吕梁脾气不好,动辄就对她打骂,许多他的下属也都说了,他这个人性子暴躁,得罪的人一抓一大把。”
陆随淡淡问:“儿子见到了?”
“见到了,吕梁的儿子现在寄住在后娘家里,两人的相处倒更像是亲母子,相依为命,丝毫没有因为吕梁的死而感到伤感。”
随着洛雪的叙述,另外两人对吕梁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洛雪话锋一转,说了一件奇怪的事:
“有件事魏饶没有查到,但我们的人给吕梁的下属灌了几坛酒,问出了一个人来。”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被吕梁的同僚下属们称作“吕梁好友”的人。
“这人的名字叫王二,是京州一家浴场的掌柜。我此番正是准备亲自过去打探打探,顺便和和他聊聊浴场供酒的事,”洛雪朝卫清酒眨了眨眼,“怎么样,跟我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