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妻子,气场却像个官家的夫人,连魏骁见了都愣了一愣。
她走到那些妾室的前边,那些妾室自觉地后退到一边。
“魏大人,”秦夫人悲伤之余,尽量保持着自己的礼仪,“您有什么问题,大可以问我,我一定对此知无不言。”
魏骁和秦夫人并排坐下,卫清酒和陆一也在正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魏骁摸着胡须:“夫人,你家官人可有什么仇家?或是和谁争吵过吗?”
“没有的,外面的人都称他为大善,他也几乎不和人红脸,我和他在一起朝夕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从未见到过他有什么仇人。”
秦夫人回答的十分笃定。
“这就奇怪了,”魏骁皱着眉,“实不相瞒,王二是被人在那水池里溺死的,要不是有仇怨,谁会这么做?”
听了他的话,秦夫人不解地问:“会不会是贼匪,只为求财?”
魏骁摆了摆手:“澡堂柜台里的银两分文未少,凶手除了王二的命,什么都没有带走。”
听到这里,秦夫人仍旧没忍住心中悲戚,偏过头去偷偷抹着眼泪。
众人见状,纷纷看向魏骁,弄的魏骁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他咋咋唬唬地指着卫清酒,说道:
“本官不便询问,卫女官,还是你来吧。”
卫清酒答应了一声,从身边婢子手里拿来帕子,走到秦夫人面前递了过去。
“夫人刚刚面临了丧夫之痛,还要在我们的审问中重复伤痛,实在不容易。”
秦夫人擦干眼泪,摇了摇头:
“我明白的,为了抓到真凶,这点委屈和伤心比起老爷的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卫清酒对此表示理解,贴心地冲了一杯热茶,递给了秦夫人:
“我想问问秦夫人,这浴场都是王掌柜一人管理吗?到了夜里又是怎么个状态?可有人当夜值守?”
秦夫人点头回答:
“女官说的不错,这么大的浴场,全是老爷一个人管理的。”
对王二来说,这个浴场是他倾注了一切努力而得到的成果,他每日早出晚归,都是为了浴场的运作和经营。
浴场每日会在子时关闭,不再接待任何客人,王二会在所有人都走光了以后,将两个分区用锁头锁好,最后再把大门锁上,钥匙只有王二自己有。
今天清晨,第一个上工的人发现浴场的门半遮掩着,男子区的门也敞开着,还以为是掌柜的忘记关门了,等进去以后才发现了尸体。
而那一大串钥匙就在水池旁边的地上被发现。
卫清酒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再冒昧地追问一句,昨天夜里,王掌柜的是在哪位夫人房里过的夜?又是因为何故去的浴场?”
几个妾室闻言,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摇了摇头。
秦夫人回答道:
“昨夜老爷谁的房里也没有去,他一个人在前厅喝茶让我们都回房里休息,我看他的样子,像是有心事的。”
卫清酒回想昨天夜里自己见到的王二,难道等她们离开之后,他的情绪因为卫清酒的话产生波动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知道杀死吕梁的凶手是谁。
这很奇怪。
卫清酒眉头紧锁。
如果王二昨天夜里见到并认出了凶手,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什么不把家里的人都喊醒?
这一路上没有看到有任何拖行的痕迹,难道是王二自己心甘情愿跟着凶手去的浴场里吗?是为了赎罪吗?
可若是为了赎罪,王二在被溺死的时候,就不会有这样剧烈的挣扎,不会有那样强烈的求生的欲望。
这些疑问就像一团乱麻,在卫清酒脑子里纠结成一团。
她甚至莫名想到了陆随。
要是大人在这里,能把这些杂乱的线索串到一起吗?
魏骁观察着周围的桌案,随口问道: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昨天王二最后独自呆着的地方对吗?从昨晚到现在,可有人收拾吗?”
秦夫人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负责前厅清洁的管家,管家连忙上前汇报道:
“回大人的话,本来早上是要做整理的,但衙门的官爷们先到了,我们就还没来得及收拾。”
卫清酒也跟着魏骁观察起四周来,这里的样子和昨晚她们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回头看了看那红木桌案,上面还留着昨天晚上那打翻的茶水,干透了所留下的水渍的痕迹。
忽然,她发现桌上的东西好像和昨天的不大一样。
昨天晚上卫清酒和洛雪坐在这里和王二商量酒水供应的事,她清楚的记得桌上除了茶水,只放了两盘时令水果。
而现在,桌上分明多了两盘糕点,而那糕点的样子和卫清酒在春宴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有些惊讶地问:
“王掌柜的,也去了春宴吗?”
秦夫人听了这句话,表情很明显僵了僵,用有些牵强的说法为王二粉饰着:
“府里还有些空房间,老爷说家里姐妹冷清,要是能领回来个新姐妹,家里会更热闹些。”
卫清酒扫一眼秦夫人身后的妾室,加上秦夫人和不在这里的柳氏,王二的妻妾足足都有六个了。
已经有了六个妻妾,还想要纳新的妾室?
卫清酒没有对王二做过多的评价,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那两盘糕点上:
“昨天夜里,王掌柜的没有去任何房间休息,而是一个人在这前厅喝茶,他却在旁边的桌案上,上了两盘春宴上带回来的名贵的糕点。”
王二不仅和凶手见面了,还对他很热情,给他准备了邀请。
这未免有些太反常了。
魏骁插着腰问:
“那说明昨夜你家老爷和凶手见面了!管家,你来说,昨天你家老爷都见了哪些客人?”
那管家被魏大人问的一脸为难,结结巴巴地答:“昨夜老爷也让我快去休息,我就草草看了一眼,就回房去了……”
“快说!”
魏骁瞪着眼睛大吼一声,吓得管家整个人都抖了抖,最后怯生生地把头抬起来,手指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指向自己身前:
“昨天我家老爷,和,和这位女官见面了。”
魏骁愣了愣,抬手就往管家头顶拍了一巴掌,厉声骂道:“你好好说!”
卫清酒哭笑不得,赶紧拉了拉魏饶的衣袖:
“他没说错,我昨日的确是来了。不过我是和醉意浓的掌柜一起来泡澡,顺便和王二聊了关于酒水供应的事,后来我们两个就离开了。”
魏骁听了卫清酒的话,这才摆了摆手,让那胆小的管家退下。
“卫女官,如此说来,你和醉意浓的掌柜离开后,还有人来拜访王二,最后是这个人将王二带到了池子里杀害?”
“应该是了。”
王二不仅热情招待了这名客人,还给他上了春宴上的糕点。
卫清酒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么王二一定还不知道他自己招待的人就是杀害吕梁的凶手!
衙门的例行问话都差不多结束了,卫清酒他们也准备跟着衙门的人一起回去,还得把今天得到的重要线索像陆随报告。
就在卫清酒将要走出府门的时候,她意外在门边走廊的一个拐角处,发现了柳氏的背影。
卫清酒左右张望了一番,避开了秦夫人的视线,悄悄跟了过去。
她伸手在柳氏肩膀拍了拍,可那柳氏却被吓得不轻,慌张地转过身来。
“你,你挨打了?”卫清酒惊讶地看着柳氏脖颈处露出的伤痕,还有有些微微红肿的脸颊,“因为你跟我说话,所以秦夫人打你了?”
“没有!没有!”柳氏赶紧捂住了卫清酒的嘴,恐惧地喘着粗气,轻声说,“你不要再问我了,老爷是不会有错的,老爷的形象是完美的,不论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都是完美的……”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卫清酒,半晌后,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卫清酒呆呆地站在原地,反复品味着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
陆一找了过来:“小酒,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咱们回府去吧?”
“先不回去了,陆大哥,你得再陪我去个地方。”
陆一挠头:“什么地方?”
“集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