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和卫清酒在醉意浓换了一身不引人注目的男子常服，坐了个顺风马车，来到了集香楼的大门口。
这集香楼坐落在京州最热闹的勾栏街，却是进楼门槛最低的青楼。
旁的那些不是主打风花雪月，就是附庸风雅找来一些高雅落魄的千金小姐们，再经过那些个青楼门前，从外头是看不见里面的陈设和姑娘们的。
而集香楼却是不同，里头只要是空闲着的姑娘，几乎都跑到外头来招揽客人了。
二三层楼外面的露台站着成群的年轻女子，穿得花枝招展地对路过的客人们抛着媚眼，而楼下更是站着好多热情的姑娘，用手里那上了香粉的帕子到处散播着女儿香。
“两位公子，是要来集香楼找乐子？”
卫清酒带着陆一走进集香楼，两个身材曼妙的姑娘却打量着他们二人，看上去并不是很热情，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怀疑。
其中一个姑娘笃定地说：
“我看人可是一向很准的，两位公子外貌气质不俗，不像是在烟花之地留恋的人，就算你们真想来，也一定是去隔壁那烟花阁，才不会到咱们这里来。”
卫清酒见两人并不是很愿意带他们进去，扬眉笑了笑，示意陆一掏钱：
“劳驾姑娘找个清静的房间，我们两个的确也是来打听些事情的。”
卫清酒的五官生得本就明艳阳光，在这烟花之地恍然这么一笑，叫那姑娘见了都愣了一愣。
二人低头一看，陆一递过来的可不是铜钱，是白花花的纹银。
进集香楼的人，多半都是些没有太多银子供消费的底层贫民，这会儿见到这么大数额的银子，他们两个可就是整栋楼里最大的主顾了。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赶紧欢喜着收下了陆一递过来的银两，自来熟一般地牵住了卫清酒的手，热情地把他们二人迎了进去：
“你们这类人我也见的不少了，抓奸的、讨债的、逃命的、问话的……应有尽有，公子尽管放心，我们楼里的大妈妈没有任何底线，你们只要银两到位了，想要什么她都能让你们满意！”
两个姑娘眉飞色舞地笑着，一个负责将他们带到房中，另一个手里揣着银两，欢天喜地地去喊那个叫“大妈妈”的老-鸨。
“小酒，你已经想好自己要问什么了吗？”
虽然在过来的路上，陆一已经听了卫清酒阐述自己为什么要来集香楼的理由，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说不定那个柳氏，当真是秦夫人说的那样，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吗？还耗费了这么多银两……”
卫清酒却不这么想：“柳氏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中可以感觉到，那不是一个患了疯症人的眼神。”
而且昨天夜里，王二突如其来的发怒也让她觉得十分可疑。
卫清酒昨夜提到了吕梁，还有那个奇怪的洞穴，紧接着柳氏就神色紧张地打翻了茶水，看上去很明显是因为听到了她说话的内容而有的反应。
而王二当时迁怒于柳氏，肯定也是因为害怕柳氏露出什么端倪。
既然柳氏的嘴被人堵住了不能说，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寻找突破口。
在房中的那个姑娘陪着卫清酒和陆一等待着，她满心满眼惦记着陆一腰间的荷包，几乎都快要挂在陆一身上了。
陆一转身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卫清酒：“……那个大妈妈，还没有来吗？”
“来了来了，大妈妈这不就来了嘛？”
人还未到，大妈妈响亮的嗓门声就传了进来。
挂在陆一身上的姑娘依依不舍地下来，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还不忘给陆一抛了个媚眼。
卫清酒转过头来看向大妈妈，习惯性地观察眼前的人。
听说这个大妈妈是集香楼里的老人，也是整条勾栏街唯一一个真心为姑娘好的妈妈。
她手下只接收走投无路的女子，等把姑娘们带出来以后，又会真心替她们找到好前程，所以楼里楼外的姑娘们都很尊敬她。
大妈妈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陆一，然后转头看向卫清酒，笑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位公子，听说你有事情想要问我？”
大妈妈的眼神刁钻，看人的时候晶亮亮的，明明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年纪，还是能从她的一举一动看出犹存的风韵。
卫清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让陆一把腰间的荷包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沉甸甸的钱袋子碰到桌板发出闷闷的响声。
大妈妈表情不变，依旧满面春风地笑着：
“妈妈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公子先说想知道什么，我才能掂量你这钱我赚得赚不得。”
卫清酒从钱袋里先拿出一大串铜钱：
“城中街尾的澡堂，掌柜的叫王二，你可认识吗？”
大妈妈手下极快，不动声色地把铜钱收进袖中：
“认识认识，二崽子从前可是我们楼里的老主顾了，还把我们这里的姑娘给娶回去了。我刚才还听人说他跌死在自己池子里了。怎么，公子你是衙门的人？”
这大妈妈果然有些人脉，才早上发生的案子，这会儿她就已经收到风声了。
卫清酒又拿出一锭雪花银：
“我们的身份不重要，但是我就想了解了解，这王二从前在你们这里都干了些什么，还有他那个妾室柳氏，也是你们的人，对吧？”
“公子你说的这些都是十来年前的事咯，不过好在妈妈记性好，都替公子记着呢，”大妈妈收下了银子，脸上高兴的红扑扑的，“记得那个王二刚来京州的时候，穷得叮当响，辛辛苦苦摆摊赚了点小钱，就到楼里来全送给姑娘了。”
就是在那时候，他认识了集香楼新来的姑娘柳条儿，也就是现在的柳氏，两人情投意合，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后来王二做生意慢慢发达了，就很少来了，等他再来楼里帮柳条儿赎身，已经是他娶妻生子后头的事了。”
如此看来，王二此人虽然多情爱好美色，但他还是顾念着旧情的，竟然还会在发达之后回来替柳条儿赎身。
卫清酒想起了王府临别时，柳条儿意味深长的话。
她着重说了，“十几年前”，十几年前，正是王二刚刚来到京州，并且和柳条儿交好的时候。
那么十几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件事柳条儿她知道内情。
“大妈妈，既然王二从前是你们这里的老主顾，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大妈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钱袋，卫清酒会意，直接推了过去。
大妈妈喜不自胜地收下了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这么一件事来，那段时间可把我烦得头疼，直到后来我看到王二就气，看见他就想往外撵！”
卫清酒眉目一凛：“什么事？”
“就是那个王二……”
大妈妈压低声线，还不忘朝一旁的陆一招了招手，让他凑过来听。
“王二身上，可是背着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