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
卫清酒和陆一对视一眼，表情立马有了变化。
大妈妈眉飞色舞着道：
“王二之前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个漂亮的女人，卖到我们楼里来。”
那时候的大妈妈是集香楼说话最有分量的妈妈，王二经常到楼里找柳条儿，便从柳条儿口中听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带姑娘到楼里的中间人，事成之后可以得到一笔不少的佣金。
于是王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没多久，当真把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带到集香楼里来。
大妈妈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记得相当清楚：
“他带来的姑娘穿得像个乞丐，又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音，但我能看出来是个好苗子，要是能好好打扮打扮，定能赚上许多的。”
可是刚开始，大妈妈并没有同意把这个女子收进楼里。
“那姑娘像是被王二胁迫着才来的，这样的姑娘就算来了也会想跑，所以我没同意接受这个姑娘。”大妈妈说到这里，表情就有些无奈了，“可王二指着这笔钱做买卖，非要卖了这女人不可。”
王二也知道大妈妈是在集香楼里长大，只因看了太多可怜女子的遭遇，表面上看是个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再见不得女子受苦。
“王二见我不想买下那姑娘，就在楼里对她拳打脚踢，还说她反正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活活打死，还能让他解气。”
也许是做生意的人，天生懂得察言观色，王二就用这个方法，让大妈妈心不甘情不愿地买下了这个可怜的哑女。
后来王二兴奋地拿了这笔卖身的钱，做生意去了，之后也因此生意越做越大，最后买下了浴场，彻底在京州定居下来。
眼看着大妈妈讲着讲着，快讲成了王二发家史，陆一赶紧把话头扯回来：
“那个哑女后来怎么样了？”
“我心疼她不情愿伺候客人，就让她在楼里做些清扫，还供她吃住，多少人想要这机会都讨不来的！可是她在楼里的第二天夜里，就跑了！”
卫清酒追问：“跑了？成功了吗？”
“怎么可能！”王妈妈走到窗户旁边，让卫清酒和陆一过来看，“咱们这里里外外几个门，全都是有打手看着的，就连夜里也轮班，除了从窗户上跳下去，压根没有别的办法。”
哑女在楼里干了两天的清扫工作，心里大概也明白想要逃跑，只有跳窗一个办法。
第一次，她跳窗跑到一半，被打手们发现，抓了回来，可是第二次，她又重蹈覆辙，又被抓了回来。
而大妈妈给她安排的住处也越来越高，最后一次她住在楼里的第四层，深夜，她将床褥和毯子系在一起，从四楼跳了下来。
就连陆一听了也不由得为她揪一把心：“……她成功了？”
“没有，”大妈妈叹了一口气，“她的腿摔断了，又被楼里的人追了回来，还被当时的楼主叫人打了一顿，连我也被训了。”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如此脆弱的女人，但是她却出人意料的顽强。
她一定有着一个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大妈妈，你说的人命是怎么回事？”陆一打破安静的氛围，“难道这个哑女被活活打死了？”
大妈妈摇了摇头：
“在我们楼里，逃跑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之前都是我帮她瞒了下来，但这一次闹得很大，楼主发现以后责令我把她退还给王二，还要王二把那些银子还回来。”
王二自从拿了哪些钱后，就去京州附近的城镇跑商，足足有半个月后才回来。
他刚一回到京州，就被集香楼里的人带了过来，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虽然很不情愿，但依旧还上了那笔钱。
卫清酒有些惊讶：“就还上了了？看来这一趟出门，王二是有些收获的。”
“不错，他交上了钱以后，那哑女就被楼主交还给他了。”
可是当时的楼主并没有大妈妈这么好说话，一个不能给楼里带来收益的哑女，自然不会被好好对待。
这半个月来，哑女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王二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王二多给了一个打手一两银子，让他帮忙把已经走不了路的哑女背到王二现在的家中。
大妈妈的声音骤然缩小：
“后来就再没有听过这个女子的任何消息了，王二自己说是走到一个僻静的小路，哑女想逃，忽然跳进了河中，就这么淹死了。我后来去问那背人的打手，他也是含糊其辞，算是和王二统一了口径。”
大妈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另外两人都明白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两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怎么可能追不上一个断了腿的奄奄一息的女人？
大妈妈言尽于此，也没有更多可说的了：
“天下女子各有各的苦楚，王二在最富有的时候死去，大约也是他的报应吧。”
不是报应，是报复。
如果柳氏所说的那件事，就是关于这个哑女的，那这个哑女一定也和吕梁有关联。
卫清酒抬眸再问：“京州的城门侍卫，吕梁，大妈妈可认识？”
“坠崖那个？认识啊，”大妈妈都不用思考，就能立刻把人和人名对上号，“吕梁从前和王二关系可好了，第一次可是两人一起送那哑女到楼里的，可是哑女卖身的钱，吕梁可是一文也没要，全给王二做生意去了！”
是吕梁和王二，一起送哑女到吉祥楼里来的！？
卫清酒有预感，自己已经快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那些十年前藏匿在阴暗处的罪恶，即将重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哑女，就是将王二和吕梁联系起来的关键！
“对了，那个打手，大妈妈，你还记得姓什名谁，住在哪里吗？”
卫清酒心下一紧。
倘若凶手真的是在为哑女而复仇，现在王二和吕梁都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把哑女打得奄奄一息、最后帮着王二隐瞒哑女之死的打手。
他一定就是下一个要被制裁的人！
可偏偏这时候，先前一直滔滔不绝的大妈妈面露难色。
“集香楼里打手太多了，这么多年一直陆陆续续换着……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要问我哪个我铁定记得清清楚楚，可你问个打手，我是当真一点也记不得了……”
人命关天之际，卫清酒有些着急地站起身，满眼焦急的期待，等着大妈妈回忆。
“实在对不住，我真是想不起了，打手都不是会一直在楼里干活的，我就记得当时大家都叫他窄头黄，他的头生得窄，大概是个姓黄的……再多就真不知道了。”
陆一先前从陆随处听了些大人对案件的分析，此刻看着卫清酒焦急的表情，大约也猜中了这个打手将会有危险。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卫清酒的肩膀提醒道：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时间和名字，我们可以回衙门去找魏大人帮忙。只要他能找到那时候在集香楼里干过活计的人，就应该可以问出这个窄头黄的身份！”
卫清酒定住心神，果断地点头：
“走，快回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