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房间里传出这一声巨响,卫清酒和陆随都在瞬间变了脸色。
要知道婵贵妃怀孕的月份已经不短了,倘若是像这样摔一跤,后果是很严重的。
“婵贵妃!?婵贵妃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卫清酒担心地用力拍着门板,可里面却没有了婵贵妃的回话。
“怎么办?”卫清酒担心地看向陆随,“难道昏过去了?要是婵贵妃一个人在里面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陆随的表情也有些微紧张,他低头看了看门口的锁头:
“你让开,我撞门。”
卫清酒赶紧拉住陆随,阻止道:“不行!婵贵妃被关押在这里,本来就是不能接受任何人面见的,你不能撞门!你等着,我去门口找那两个侍卫大哥,让他们过来开门!”
两人争执着,可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响动。
陆随往后退出一步,微微侧身做出了准备撞门的动作:
“我先撞,其他事之后再说。”
话音刚落,他就眼神一横,准备朝别苑的门冲上去。
“陆随,”婵贵妃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忽然响起,随后,能听见她颤颤巍巍扶着什么站起来的声音,“你们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是撞到桌角摔了一跤。现在腹中孩子已经坐稳了,没那么容易掉的。”
听见她还清醒着,卫清酒和陆随的情绪这才暂时平复下来。
婵贵妃轻笑了两声,问道:“陆随,我没想到你也会来。只是以后像这种影响不好的事就不要做了,你这样会影响到你自己,也会影响到陆家。”
这大概是陆随从婵贵妃入宫以后,听见婵贵妃说的第一句话。
他却没有回答。
婵贵妃似乎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能得到陆随的回答,并不在乎有没有得到回应。
她问卫清酒:“在南陵宫死掉的两个人,你确定就是沈美人和景嬷嬷吗?”
“是的,我确定。”卫清酒害怕提到景嬷嬷,又让婵贵妃的情绪变得不稳定,只得委婉地问,“婵贵妃如果愿意的话,能说些自己知道的事给我,也许会对捉拿真凶起到一定的作用。”
可惜婵贵妃虽然和景嬷嬷算是比较交心,但自从出了猫妖这种谣言后,婵贵妃就有意会疏远一些以前关系好的朋友,以免殃及池鱼。
加上自己身怀有孕,几番波折,实际上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景嬷嬷了。
婵贵妃回忆道:“我只知道,景嬷嬷最后待的地方是在桓央宫。”
桓央宫是后宫一个比较特别的宫苑。
大部分的管教嬷嬷,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嬷嬷,会被安排到桓央宫去,平时主要做的是一些简单的只用动手就能完成的事务,俗称宫中嬷嬷们的养老宫苑。
但同时,因为大龄的嬷嬷多了,许多小主也会把犯了错误或者不服管教的婢女送到桓央宫去待上一段时间,美名其曰是学习,其实就是送去给这些嬷嬷管教的。
卫清酒没有见过景嬷嬷的尸体,但从沈美人的尸体上来看,凶手是个死者拥有很深的仇怨的,那么景嬷嬷肯定也就不会是一个随机被选中的倒霉蛋。
如果能去桓央宫中,问出一些关于景嬷嬷平日里和谁交际的线索,也许能查找到些什么。
“小酒,你若是到了桓央宫,你就找到一个姓黄的嬷嬷,告诉她是我让你去找她的。她和景嬷嬷关系一直都很好,我也曾照拂过她多次,她对你应该是会知无不言的。”
“好的娘娘,我知道了,”卫清酒暗暗记下婵贵妃的嘱咐,在脑中回忆着还有什么遗漏,“娘娘,三四日后我会再找机会来找你,这几天也麻烦你再回忆一下,任何和这两名死者有关的线索,哪怕再细微,都很关键。”
他们的谈话也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卫清酒余光撇了一眼一直没有吭声的陆随,有意地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贵妃娘娘,之前在娴妃的生辰宴上,有人再一次设计了你,甚至让百官在皇上面前请-命,要凌迟处死你和你腹中的皇儿……这件事你知道吗?”
婵贵妃明显还不知道此事,她愣了愣后,随即释怀地苦笑了两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就是乖乖呆在这冷宫别苑,他们也能在我身上安些杀头的罪名,我已经习惯了。可是后来呢?怎么我还好好地在这别苑中?”
卫清酒微笑地答:“是陆大人,陆大人和我一起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揪出了那些想要害你的人。”
陆随破天荒地没有反驳,他静静地看着门上的那把锁,微微低下了头,把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
婵贵妃听见卫清酒的话后,惊喜地“咦”了一声,大约是想到陆随就站在门口,两人就都这么别别扭扭地沉默着。
好半晌,才听见婵贵妃哼哼了一声:
“谢了。”
卫清酒方一听见婵贵妃的道谢声,就开心地用手挤兑了一下身边的陆随,小声说:“娘娘在谢谢你呢。”
可陆随的反应却并不是很领情。
“谢我做什么?也是我多管闲事了,我想你在这冷宫多半也是甘之如饴的。”
卫清酒怔住,完全没料到陆随会口是心非到这种程度,竟然能当着婵贵妃的面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多年前,婵贵妃曾说过,嫁出去的女儿就已经和娘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从此以后她的荣可以给家里增添荣誉,但她的屈辱,委屈,愤怒,罪孽,统统都和娘家没有半点关系。
陆随仍旧对这番话耿耿于怀,始终没有办法坦然地将这一页从心上揭过去。
“婵贵妃,你既然已经嫁入了皇家,本应该接受所有婆家对你的安排。你是死是活,是荣是辱,死后葬在哪个姓氏的陵墓,好像都和我们陆家没有关系,对吧?”
陆随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卫清酒却意外地没有打断他。
这是他憋在心中,多年的疑问和心结。
也许让他自己直面伤痛,会是一个好的方法。
“陆伊人,我陆随现在准备救的,你说,还是陆家人吗?”
他语气凌厉地质问着里面的人,而陆随那压抑着的怨怼,也终于在多年之后,隔着门在那个人面前爆发了出来。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里面隐约传来了婵贵妃稍显凄惨的笑声。
可接下来,那凄凉的笑声逐渐变得颤抖,最后演变成啜泣,呜咽。
婵贵妃的手轻轻靠在了门上,一门之隔的两人,似乎从来没有靠的这般近过。
“子榭,是我的,是我的错。”
“我以为只要我能入宫,杀出一条血路,陆家就会重新有立足之地,央央在婆家,才会有立足之地……”
“我错了,我没想到我会因此害死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