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站在太子面前,大胆地直视着他。
虽说两人的地位身份悬殊,但陆随简洁干脆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当然,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有这样的气氛了。
太子迎着陆随直勾勾的目光,忽然发笑:
“呵,陆大人要问什么?难不成你认为,孤和此事有关联吗?你该知道,梁王怎么说,可都算是孤的亲叔公。”
“下官并没有说太子和本案有什么关联,只是简单地问几个问题,为何殿下会觉得和此案有关呢?”
太子闻言,眉眼轻挑:
“陆随,若不是泊彦今日来宫里议事,你今日都不会在宫里见到孤。此事,孤自当主动上报,一五一十地告诉父皇,你有什么想问的,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孤希望你能好好问。”
说到这里,太子甚至还当着陆随的面,突兀地看向了站在后方的卫清酒,朝她莫名地笑着点了点头。
卫清酒垂眸欠身,表示还礼。
在陆随将太子的行为尽收眼底后,太子微微扬起头,再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陆大人?怎么不问了?”
陆随抬眼,并没有被影响,反而更不客气地开口:
“太子殿下,此次是太傅黄旗以自己的名义设宴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定是脱不了干系的,殿下是如何认为的?”
“孤和大人想的一样,”太子把手里的半卷书合上,回身交给了候在一旁的三皇子,“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官职,若是犯下了罪行,一视同仁。”
陆随闻言笑了笑:“太子殿下说的对,那这黄旗在太子的东宫设宴,身为东宫之主的殿下,当真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太子深吸一口气,没有答话。
陆随却像没看见似的,反而还把声音放大了些:
“太傅在东宫设宴招待当朝梁王,既不邀请东宫主人上座赴宴,也不告知殿下要布置宴席,他就这样在瞒着殿下的情况下,在未央阁大摆宴席,大设酒菜……这些,太子当真一点也不知?”
陆随的问题问的越来越锐利,每一个问题的背后,都是在质疑太子和此事的关联。
太子额上青筋略起,他强忍着怒意,回答着陆随的质疑:
“前几次黄太傅简单提了几句,说是要借未央阁一用,招待梁王。孤知晓太傅曾与梁王是旧友,多年不见想要叙旧,有何不妥?倒是你陆随,怎么在他们实施计划之前就已经部署好了一切?难不成,你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太子见陆随对自己穷追不舍,一时间气急败坏,便反咬陆随一口。
“陆大人,还请您也解释一下吧?嗯?你是如何发现他们的计谋的?若是说不出缘由,孤也会不顾及你我之前的情分,如实上报的!”
陆随听见太子这一番装模作样的伪善的话,不屑地冷笑一声。
卫清酒知道陆随不会愿意给太子解释,便站出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后,用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解释道:
“之前为了查到永宁县主可能会被藏在哪个宫苑,陆大人派我去要来了各宫内这几日的用度,从中我们发现了黎嫔的用度在这几日突然变得有些异常,这便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太子在听了卫清酒的解释后,也并不买帐:“是吗?仅凭这小小的用度有异,就能盘出整个计划的原委,卫女官,你糊弄旁人可以,糊弄孤,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因为躺在地上的黎嫔已经心如死灰了,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便不再挣扎,任由那些巡卫把她提了起来,她也是没有什么反应,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旁边,不住地啜泣着。
卫清酒同情地看向黎嫔:
“在发现黎嫔的用度有些怪异之后,我们还查到了黎嫔的父亲黎知州和黄旗在最近这段时间的交往甚密。”
在此之前,黄旗在这种容易显眼的时候设宴邀请梁王,就已经让人产生了怀疑。
而卫清酒在安排人跟踪黎嫔的过程中,也意外发现了她和任廷月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
将其他那些事都串联在一起,并不难推出,此次东宫未央阁之宴,另有别的目的。
只要他们能找到正当的理由混进宴席,再来一波兵分两路里应外合,就能搞明白黄旗和黎嫔他们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卫清酒不卑不亢地扬眉,礼貌地笑了笑: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下官都能代替大人给您一个合理的答复。”
卫清酒把他们掌握的条件和推断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刚才还一直说个不停的太子,这会儿就已经被噎得哑口无言了。
而此时,皇后那边也派了人来到东宫报信,说巡卫在黎嫔的宫里发现了永宁县主曾被囚禁的地方和证据,现在就命令他们立刻把黎嫔押送出去。
陆随动了动手指,示意底下的人把黎嫔押走。
另外一边押着任廷月的几个人,也带着人跟了出去。
三皇子泊彦清了清嗓子,表情也有些疑问地开口:
“皇兄,这黄太傅当真如此胆大,竟敢在你眼皮子底下绑走县主、诬陷梁王?倘若你对这些当真一点都不知情,那他可就是真的胆大包天了啊。”
泊彦看似说得云淡风轻,但听着却是话里有话。
太子猛然回过头看向泊彦,这时候才意识到,陆随和泊彦的关系本就非同一般,他本以为今日泊彦是当真过来虚心求教的,没想到他也不过是找个借口当自己牵扯其中,想让堂堂太子曝露马脚罢了。
太子对黄旗他们的计划,知晓,并且默许。
但他是绝对不能牵扯其中的。
梁王是他的亲叔公,永宁也是和他一起长大,也像亲妹妹一样,如果被皇上知道,他连自己的亲人都要算计,后果……
“陆大人,你们不必再追问太子殿下了!此事与太子无关,届时老夫一人的主意!”
就在太子迟疑的时候,黄旗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先前因为黄旗大醉不醒,陆随只说暂时不要惊扰他,想着等黄旗酒醒得差不多了再带他回去审问。
没曾想就在众人与太子对峙的时候,醉意仍未消除的黄旗在仆从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大家的面前。
他虽然喝了很多,连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但他的思绪却是清晰的。
黄旗站在陆随面前,以为不明地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在太子面前停下。
他推开身边的仆从,在太子有些震惊又有些不忍的眼神中,“扑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
“老臣该死,瞒着殿下做出此等错事,请太子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