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看着弯刀那癫狂的样子,只觉得可怕,有些人的疯是印在骨子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
“你是疯子,我不可能像你这样,你要信就信,不信我就算把手剁了你也不能信。”她已经对弯刀无话可说了,转身就想走。
谁知道弯刀不仅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再次举起了刀,在刚才的伤口上又划了一道。
“丫头,你若是真的想要和我合作,不表示出你的诚心,我怎么信你?”说着,他掀开另一只手的衣袖,上面密密麻麻爬着十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看上去都是有些念头的。
卫清酒听见声音后转过头,再一次被弯刀的疯癫给吓到。
他自豪地展示着自己手臂上的那些伤口,那就好像是他的勋章:“这些都是曾经和我达成共识的人,我给他们留下的记号,同样的,他们也付出了对等的代价,最后这些约定也都如约完成了。”
弯刀再次把压力给到卫清酒身上,他把刀把在手上转了转,示意她过来拿。
看他那架势,若是卫清酒不能给他足够的安心,她是没那么容易能离开的。
卫清酒忍着心中的恶心,朝弯刀一步一步迈了过去。
可是当她走到弯刀面前时,她抬起一根手指,嫌弃地点在他那把肮脏的刀刃上,将刀刃狠狠压了下来。
随后,她走到弯刀面前,从腰间取出了一根银针。
“嗯?这就是你的诚心?你只愿为我们的盟约扎一扎手指对吗?”弯刀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但他眉头微微扬起,似乎对卫清酒的举动不是很满意。
卫清酒并没有理他,而是抬起银针,往弯刀的手臂上刺去。
弯刀本以为卫清酒手中的银针是用来扎自己的,就没有任何防备,却没想到她竟然把拿针用力地扎在了他的身上,疼得他浑身一震。
“你!你竟然敢……”
弯刀眼风一狠,差点就要攻击卫清酒,可卫清酒却连眼睛都不眨,从腰间再次取出了两根银针,分别扎在了弯刀大臂的前后侧。
就在这时候,弯刀感觉到身体忽然轻盈了起来,持续不断地从手臂处传来的疼痛感减轻了。
“你这是……”
弯刀愣住,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却发现刚才还在不停往外冒血的伤口,流速很明显减慢了,虽然没能完全止住伤口的血,疼痛感却减轻了很多,这让弯刀感到有些不解:
“你是在扎我的止血穴道?”
卫清酒在扎完后,不愿再正眼看弯刀一眼,她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擦了擦给弯刀扎过针的手:
“这就是我的诚心。你杀了我的爹娘,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我却愿意为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帮你止血。你有力气了,才能更好地行使我们的约定——你这伤口自己找绷带包扎吧。给你七日时间,我要你切断无用刀所有的联络下属的方式。七日后的这个时辰,我来这里与你见面。”
这一次,弯刀没有再强求卫清酒以血为盟。
她能暂时放下泼天的仇恨,这就已经是她最大的诚心。
这似乎说服了弯刀,他收回了刀,从衣摆随意扯了几道布条子,将自己的伤口处给缠了起来。
“无用刀被关进牢中那日,就是我和我孩子的相见之日。七日后,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说完,弯刀摁住手臂上的伤口,转身消失在了阴暗中。
“好,我等着你。”卫清酒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弯刀远去到不见的身影,唇角微微扬起势在必得的笑意。
她知道,如果她先把弯刀给抓起来交给朝廷,缺少了最趁手的兵器,无用刀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弯刀给弄出来,到时候无论卫清酒作了什么,最终都只会变成白费。
但是如果她先让最了解无用刀的弯刀把无用刀拉下来,弯刀也不足为惧了。
卫清酒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只为了给爹娘报仇了事,她要的,是这天下不再有会莫名出现的歹徒,不再有臭名昭著的杀手,不再有悬而未决的谜案。
“爹,娘,就快了,很快我就可以把天涯六恶刀全部缉拿,给那些一直以来都没有头绪的案子,写一个圆满的结局。”
卫清酒的身体虽然疲累,一路迈着沉重困倦的脚步回到了陆府,但她的心情却是极好的。
刚一推开门,却被里头候着她的人吓了一跳。
“子榭?”
推开虚掩着的侧门,见到那个人站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桂花树上的花还都只是花苞,还没有要开放的迹象,却已经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了。
他穿着一身雾蓝色的长衫,衣摆纹绣着高山流水,角落用晶莹的银线缝着隐隐约约的流云,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出尘的山神,安静沉默地几乎要和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那便是陆随。
那个曾将她从绝望的潭水里拉出来的人,那个在她落水后,毫不犹豫跳下来救她的人,那个在她消失不见后,会用力抱住她的人。
卫清酒胸口又是莫名感觉到刺痛,她不自觉地捂住心口,有些心虚地走上前:
“子榭,这么晚了,睡不着吗?”
“不是睡不着,我今日入睡的早,已经睡好醒来了。”陆随淡淡转身,垂下眼帘,平静地看着卫清酒,“清儿睡不着?”
卫清酒有些心虚,浅浅嗯了一声:“方才出去走了走,现在回去应当能睡着了。”
她说着就准备往房间走去,陆随却走到她面前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抬手,轻轻在她的脖子上抹了一下:
“出去走了走,怎么身上还染了血?”
卫清酒微愣,下意识摁住脖子。
因为弯刀一直把刀刃放在她脖子旁边,刀刃锋利,难免也划出两三道血线。
“出去的时候,在脖子上打了一只蚊虫,许是血没擦干净。”
卫清酒并没有告诉陆随此事的打算。
弯刀其人,卫清酒清楚的知道他的疯狂之处,任何人命在他的面前都如草芥一般,现在他不杀卫清酒,完全是因为卫清酒手中捏着他的把柄。
但若陆随被牵扯进来,他有那么大的家业,有家人,有朋友。
卫清酒不忍心让他来承担这些。
“清儿,我有话想跟你说。”不知怎的,看见陆随那有些受伤的模样,卫清酒就会觉得胸口的钝痛越发剧烈了。
她笑着低下了头,不动声色地躲开了陆随伸过来想要拉她的手。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卫清酒调转方向,恰好一阵风吹来,从他那边吹来了丹桂淡淡的清香,叫她失神片刻。
“清儿,我不知道在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见了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话,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也没办法,从你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这就是我最没办法忍受的。”
“子榭,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清酒背对着陆随,陆随没等她说完,就干脆的打断了她:
“你听我说完。清儿,当初我们曾经约定好,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互相隐瞒,有任何事,我们都应该开诚布公地对对方说,你记得吗?”
“当然,倘若你心意已变,那也能直白的告诉我,此后你我便是大理寺的同僚关系,我不会再纠缠你半分……清儿!清儿!?你怎么了?”
陆随将这几日自己的心里话尽数说出,可还没说完,却见前方卫清酒的人影踉踉跄跄,竟然在旁边的草地上——
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