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怎么说?还是不肯离开吗?”
一见到属下从寺庙中走了出来,文当家就赶紧迎了上去。
属下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
“公主的意思是,嗯……她在这庙中过得惬意轻松,暂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愿。”
“这究竟到底是谁给她灌得迷魂汤!”文当家听后直跺脚,“不行,我得亲自进去把她给带出来,万一她昏了头出家了,我可真的是头都要大了!”
说着,他也顾不上什么,就准备往里走去。
“文当家,庙里是不能携带武器进入的,您这一身佩满了叮叮当当的武器,要进来恐怕不妥吧?”还没等文当家把脚踏进去,卫清酒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她穿着一身朴素的麻衣,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盘在脑后,不施粉黛的脸上洁净纯洁,抬头的时候,露出了好看的脖颈。
多日不见,就连文当家也愣了愣。
他先前只当卫清酒是和陆随分开之后心情不好,想去寺庙中静一静,但几天下来也没见她有出来的意思,这才急匆匆地想要劝她出来。
可今日一见,他想要将她带出来的心思就弱了许多。
在此之前,文当家印象中的卫清酒,她的脸上总是挂着和她的年龄不相符的疏离,对每个人都保持着难以靠近的距离,眉眼间也仿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叫人看着总会有些心疼。
可现在他眼前的卫清酒,眼神清澈无垢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单纯可爱,文当家心中都不自禁地想着,倘若卫清酒当年并没有遭受这么多变故,而是作为公主在父母身边无忧无虑的长大,大概就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公主,还准备在此处待多久呢?”
文当家的语气明显比方才软了很多,他怜爱地看着卫清酒,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疼惜。
卫清酒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可能还是想多待几日,然空师傅说我与佛家有缘,我现在这里住多久都行。”
那日卫清酒回到凉州后,刚走进庙中,等了她许久的然空师傅就走了出来。
“等候我多时了?然空师傅是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卫清酒正在迷茫的时候,寺庙内昏黄的烛光给她指引了方向,然空师傅一脸了然地告诉她:
“我得到了在此处接应你的指示,公主之前救下了庙中这么多的佛像,便是结下了善缘的。公主心中仍有困惑,若是想不通便不要想了,且在庙中住下,每日用些清粥斋饭,心情就会变得平和了,那些想不通的问题,说不定也会迎刃而解。”
卫清酒当时也无处可去,而然空师傅的声音就像有什么魔力一般,让她焦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而那天夜里,正是她这么多日以来,唯一一次睡得这样安稳,一夜无梦。
于是,卫清酒才决定在寺庙中小住一段时间。
在这些日子里,她不用在乎什么景国大槃的两国大事,不用思考自己的身世身份,她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着凉州百姓或是景国百姓的安危,她只用顾好自己,饿了就用些简单清淡的斋饭,晨起就跟着小和尚们一起听听老师傅讲经,庙里人多了她就帮着扫扫地,给来上香的百姓们带带路。
人少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那些满脸虔诚的信-徒,嘴里碎碎念叨着自己的祈愿。
她的心得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平静。
“那公主,这段时日的消息,你都知道吗?”
文当家指的是,关于陆随他们离开凉州之后,回京经历的那些事。
其实卫清酒也是知道的。
然空师傅说,像这样全身心的放空是对身心有益的,但是也不能全然将生活中的一切都抛开。
放空就是为了疏解,将一切都放下来的目的是把该拿起的东西重新拿起来。
卫清酒反反复复感受着这些话,感受着当中的禅意。
再后来的每日,她都会让属下将陆随他们之后发生的事简单地报告给她。
听说陆随和梁王,率领着众多陆家军,终于和五皇子前后脚到达了京州。
听说,太子的兵力早已经不足以守护京州,而太子和五皇子的能力力量悬殊,整个京州被太子弄得一团乱麻,而五皇子也趁机在京中的各个官员家中安插了些人手,试图用他们的家人来控制朝中官员。
听说,小陆将军势如破竹,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总是被人在背后嘲讽的文官,终于还是和当年他的父亲一样,拥有卓越的行军天赋,虽然他鲜少亲自上阵,但由他指挥的军队,几乎都是战无不胜的。
听说,朝中许多人都转而支持三皇子,但还有一些家人被五皇子控制的大臣,不得已只能站在五皇子那边,而太子殿下慢慢地退出了这场争斗中。
……
“我大概是知道的。”卫清酒顿了顿,“不过今日发生了何事我还没有听说,可是有什么重大的变故?”
文当家看着卫清酒探寻的眼神,眉头紧锁,思来想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新消息,我只是想来接公主回去的,若是公主还想再多待些时日,那我便不再叨扰了。”
说完,文当家就准备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候,然空师傅再次出现,他叫住了文当家。
“文当家请留步,”然空师傅双手合十,先给文当家行了个礼后,缓缓开口道,“文当家既已来了,为何只在门口徘徊?不进门参拜一二?”
文当家虽说对卫清酒连日宿在庙里很不满,但对然空还是很尊敬的,他还礼之后,礼貌拒绝道:
“今日我身上携带太多利器,实在有些不方便,改日前来参拜吧。”
然空师傅却笑着摇了摇头,侧身让开位置给文当家:“文当家不必拘礼,佛祖仁心,文当家心中有疑虑和困惑,且进来求支签文吧,您是与我佛有缘之人,自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的。”
然空师傅既然这样说了,那便是有什么说法的,见文当家还有些迟疑,卫清酒便上前拉住文当家的手臂,将他往门里带:
“然空师傅都传话了,那多半是佛祖想见你,你就莫要推脱了。”
文当家只得把身上最明显的大刀解下来交到属下手中后,跟着卫清酒他们走进了庙中。
在此之前,文当家因为前半生的颠沛流离,不信神佛也不求神佛,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重新走进庙里,抬头看见那些庄严的佛像和观音像,耳边听着虔诚的木鱼声和人们呢喃的祈愿声,叫他的心也不自觉地生出了敬畏之心。
“文当家,摇支签吧。”
直到卫清酒提醒,他才恍然反应过来,接过然空手中递过来的签筒。
然空其实并没有说错,在他的心中的确有一件让他备受煎熬的事,此事若是说出来,也许会有他不想见到的事情发生,他想要得到解答。
想到这里,文当家在心中默念着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后,摇动了手上的那把签筒。
文当家睁开眼睛,一支木签在他的目光中从签筒掉落下来,习武之人的反应向来会比较快些,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抓半空中的签,可手指刚碰到的时候,却意外把那木签给弹出去好远。
他放下签筒,立马起身走过去捡。
就在他弯下身子去捡木签的时候,他的视线被旁边佛像座下压着的一本书册给吸引了。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