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当家仔细观察了那本册子,在确定是佛像下面本身有个缝隙,就算把本子抽出来佛像也不会倒之后,他才扶住佛像的身体,在卫清酒他们的帮助下,成功将那本书册取了出来。
这本书册看上去十分特别,封皮像是用牛皮裁制而成的,里面的纸张很明显已经发黄折角,但封皮却没有什么破损,在封面的边角还缝制了一根捆绳,可以将整个册子都包裹起来,对册子里面的内容也起到了很好的保护。
“这是何物?”文当家拍了拍册子表面的土灰,拿到众人面前出示,“然空师傅,这可是你们寺庙之物?”
然空师傅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低声默念了两声“罪过”,卫清酒赶忙说道:
“佛门净地,怎可能用牛皮制成的书册?”
这时,然空师傅身后一个小僧,还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扫帚,就匆匆走了过来:
“几位大人,小僧大概知道这是何物!这段时日这里一直都是我在打扫的,经常会发现一些角落里会出现一些不属于寺庙内的物品,没猜错的话,这些大概都是先前那些山匪留下来的。”
据这小僧所说,当日那些山匪来到寺庙中到处搜刮财财物,后来这些山匪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害怕自己东西被收缴了,却纷纷藏在了内室里的各个角落,还想等着之后找到机会了,再重新回到这里来取。
之所以现在都还没有被取走,多半是这册子的主人还被关押在地牢里,没机会回到这里来。
文当家解开了书册上面的捆绳,刚翻开了一页,就从里面掉下好几张大额银票,惹得众人都大吃一惊。
这里面藏着的银票,算下来足有五六张,要是兑换成现银,都能在凉州城置办好几栋大宅院了。
“这些银票的主人,要是有日被放出来回到这里,看见册子没了,可不得气恼死,”文当家笑着摇了摇头,转而看向然空师傅,“既然这是山匪的赃物,那便是无主之物,加上这是在寺庙里找到的,拿这些银票就用在庙里好了。我明日差属下去兑换成现银,给庙里供尊观音像。”
说着,文当家的目光重新看向那本牛皮书册,他翻了翻,里面有很多被人撕掉的缺页,剩下那些没撕掉的上面也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可惜此人的笔迹太过潦草,当真要辨认起来,对文当家还是还是件比较累眼睛的事。
“至于这本书册……”文当家思考片刻,将本子交到卫清酒手中,“就放在那些给山匪定罪的证物中?”
卫清酒点了点头,想着这件小事由文当家自己决定便好了,她原本并不准备接过,却意外看见扉页写的那几个字。
第一个字好像是个“陆”字。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将那本册子拿在了手中。
从前柳明县的文书也写得一手草书,叫人看着尤其费劲,但看多了那文书的字再返回来看这本牛皮册子里面的字,就简单许多了。
卫清酒打开扉页,上面赫然写着:
陆屹川手记。
这本册子的主人也是姓陆的,难不成和陆家有什么渊源?
“文当家,”卫清酒抬眸问道,“你可听过‘陆屹川’这个名字?”
她只是抱着侥幸心理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文当家很快便回答了他的疑问:
“陆屹川?公主不知道陆屹川是谁吗?陆屹川便是陆长留,他的字就是屹川。”
卫清酒愣在原地,她缓缓低下了头,认真地看着书册里面的这些字,思绪忽然恍惚起来,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之前在那个放满了成疆通敌证据的木盒子中,当中也有几张卷宗的笔迹看上去非常潦草,现在比对下来,应该和这手记的主人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陆长留陆老将军本人,而这本册子,也正是他本人的手记。
卫清酒的心情忽然紧张起来,她做足了心里准备后,打开了陆长留的手记。
在这本手记的前半部分,有很多明显书页被撕掉的痕迹,多半是得到这个书册的山匪撕下的,前半部分基本上都是记录的一些行军的记录,有些是半月军饷的采买记录,有的是一场重要战役之后的人数死伤,越往后看,陆将军投入的感情就越多。
刚开始只是冰冷的数字记录,逐渐开始有将军记录完伤亡后的悲愤心情,再之后记录了一些关于在暗中调查成疆的进展和推测,从上面记录的时间来看,基本和卫清酒陆随他们得到的线索一致,没有什么出入。
卫清酒屏住呼吸,不断往后翻看着,不知怎么的,她在拿到这本册子的时候,眉尾处就一直感觉到跳动感,仿佛想听到了什么无声的召唤一般。
“槃景之战,景国灭,景王殁,景王后与其女逃出景国。”
在看到这一页的时候,卫清酒只感觉整个脑袋“嗡”地一声,正巧之后的这些内容都完完整整的保存了下来,详细记录了陆长留从出兵攻打景国之前,到战争结束回到大槃的整个心路历程。
她愣了愣,随后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仍一头雾水的文当家:
“文当家,这……这是陆长留的手记,这里,记录了他攻打景国的全部过程。”
文当家在听完卫清酒的话后,和她的表情如出一辙,先是整个人僵住,随后胸口开始大幅度地祈福,连眼尾都有些泛红,他也哑着嗓子,颤抖着抬手指向那本详尽记录下一切的书册:
“上面写了,写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然空师傅也已经收好了刚才文当家摇出来的木签:“看来佛祖已经将答案告知二位了,这支签文便没有再解签的必要了。”
他在收好签文后,知趣地带着几个小僧离开了此处,将这里留给卫清酒和文当家。
“上面写着,萧令琰在景国久攻不下,圣上便派他率领陆家军,前往景国援助萧令琰,”卫清酒努力地辨认着上面书写的内容,断断续续的复述着里面的内容,“景国的都城大门也被萧陆两军给打开了。”
“但是萧令琰因为被圣上训斥,难免心有不满,加之陆长留在战场上大出风头,萧令琰就在进入景国之后进行了大肆的屠戮,并且因此和陆长留发生了多次争执,两人每每都闹到不欢而散。”
文当家听到这里,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那年,景国各处生灵涂炭,百姓叫苦不迭,原来仅仅只是因为萧令琰对陆长留的不满。
卫清酒读着读着,突然顿住了,整个人就像被石化了一般,双眼死死盯着书册上面写的内容。
“公主,怎么了?后面写着什么?”
“文当家……”卫清酒的喉头上下动了动,而文当家也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了那样手足无措的表情,她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微弱地就像气声,“后面写的是,是他们如何追捕景王后和景国公主的……”
已经逃出王宫的景王后是怎么死的,卫清酒为什么能逃出萧陆两军的追捕,为何会莫名出现在凉州……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写在了卫清酒手中的这本书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