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朔风和景儿的消息了吗?”
陆长留的桌上堆着数不清的兵书,但在听见属下进入营帐中的声音时,他还是从兵书堆里抬起了头,满眼期待地看向属下。
可一如前几日,属下都是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
自从那日,景王后的内侍将小公主托付给了陆长留之后,陆长留便将小公主养在了营中。
为了不引人耳目,陆长留将小公主的头发剃光,伪装成男婴的模样,对外且说是收留了一个男婴,准备带回去收养。
在此之前,陆长留就经常在战争过后收养些孤儿,将他们带回京州给他们找个好的归宿,可偏偏萧令琰生性多疑,这一次,他在听见了这个消息后,连日带着萧军从另一条回京之路赶来,说是要与陆长留一同回京州。
陆长留当然知道,萧令琰就是想来看看这个男婴,是不是就是自己到处寻找的小公主。
偏偏小公主腿上有一个极为明显的胎记,若是真的深究起来,身份定然会泄露,陆长留便提前命朔风先把小公主送去凉州暂时安置。
陆长留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一向最为信任的成疆,会将这个消息偷偷告诉了萧令琰,而萧令琰其实对小公主的性命并没有这么大的执念,归根结底,就只是为了报复陆长留,让他心里膈应罢了。
“既然还没有他们的消息,你进来做什么?”
属下有些为难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将军,萧将军已到营中了。”
话音刚落,营帐的帘布就被人给掀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萧令琰紧随其后,来到了陆长留的面前。
陆长留看了一眼站在萧令琰身后的成疆,沉默半晌后,站起身来:
“萧将军到了。”
萧令琰跟陆长留两人互相假意嘘寒问暖了一番后,萧令琰迫不及待地现出了本来面目,他幸灾乐祸地开口问:“平日里负责通报的不都是朔风吗,今日陆将军身边怎么换人了?难不成是,将军给朔风派了别的差事?”
陆长留眉眼一跳,笑答:“我让他去采买些军中用品,估计是量大,一时半会他还回不来。”
谁知道听了他的话,萧令琰忽然做出一副伤感的模样,可那对吊捎眼明显闪过几分得色:
“那看来,陆将军还不知道朔风的事……唉,我又多嘴了。”
陆长留微愣,他猛地抬头,那咚咚作响的心仿佛就要从他的胸口挣出来,他忐忑地勾了勾唇角:
“朔风能有什么事,萧将军,怕不是搞错什么了?”
萧令琰故弄玄虚地勾了勾手指,从他身后走来一个手中端着托盘的侍卫,走到陆长留面前。
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陆长留的视线就被托盘上的物品给吸引了,他双眼死死盯着那件物品,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大。
那托盘上放着的,便是朔风随身携带的配剑的刀柄,刀柄上刻着一个随性的“风”字,而刀柄之上只剩下一指长的断刃,上面还沾着不知道谁的鲜血。
“我的人在凉州巡逻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朔风的尸体。”陆长留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萧令琰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继续说道,“多半是朔风他在凉州采买物品时遇到了些山匪流民,才会丧命。只是可惜了,朔风明明是陆将军底下的好手——”
“你不必装了。”陆长留再也受不了萧令琰那装腔作势的模样,以朔风的身手,普通的山匪流民根本不能动他分毫,可连他的佩剑都磋磨成这样,定是为了保护小公主,和萧令琰的人爆发了一场苦战。
一想到孤军奋战的朔方死得这样冤枉,陆长留的怒火再也没法控制,他一掌打掉那侍卫手中的托盘,托盘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萧令琰,朔风死了,还有呢?”
还有景儿,他费劲心思想要护住的孩子,去哪里了?
可萧令琰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长留,阴阳怪气地发问:“我的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狼藉的,该死的不该死的,也是都死了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将向来冷静自持的陆长留都再控制不住自己,他不自觉地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令琰,颤抖着的手指向了他那张虚伪的笑脸。
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成疆上前扶住了陆长留,却被陆长留不动声色地推开了。
“我与萧将军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就不必结伴同行了。萧将军请回吧。”
便是从这时候开始,萧陆二人在明面上彻底决裂,外人都以为二人是因为在景王宫内的那次争吵,却不知这当中还有这么多内情。
……
卫清酒震惊地看着这手记上密密麻麻记录下来的过往,和她一样震惊的还有此刻站在她身边犹如石像一般的文当家。
“后面,就没了?”
正沉浸在着手记内容当中的文当家,被卫清酒突如其来的沉默拉回了现实。
而卫清酒又往后再翻了翻,紧抿住下唇:“好像没再写了,从这里开始,陆将军就失去了小公主的下落,他认为小公主和朔风都被萧令琰给杀死了。”
所以在之后好几页内容中,都没有再出现与景国小公主相关的内容。
“等一下,”忽然,卫清酒先是一愣,重新往前翻了两页,“这里,这里又写了!重遇景儿!”
卫清酒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就是这手记中所记录的“景儿”,她迫切地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她与陆长留之间的关系,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文当家迫不及待地问:“后面怎么说?再哪里又见到了?”
“在凉州,在柳明县。”卫清酒微愣,他们就像重新被这本手记拉回了十几年前,她继续往后看着里面的内容,“在柳明县的义庄,陆将军再一次遇见了景儿,也就是景国的小公主。”
“所以,公主你之所以会出现在凉州,是因为景王后内侍带你逃到了饶州,而为了躲避萧令琰,朔风将你带到了凉州。”
之前文当家他们一直没敢确定卫清酒是公主的身份,就是因为公主的消息断在饶州,现在,唯一的疑问也终于解开了。
文当家看着卫清酒失神的模样,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未曾想,一滴泪水从卫清酒的脸上滑落下来。
她红着眼睛抬眸,却破涕为笑:
“原来陆老将军不是我的仇敌……他是我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