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整整一夜的雨终于停了,但临安城上空还是乌云密布阴阴沉沉。
李尚书一大早就接到督刑府尹顾宴之的拜帖。拜帖上清楚写着,上次在尚书夫人生辰宴当日督刑府传问董森让夫人跟着担忧,督刑府上下都深表歉意,顾宴之想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督刑府尹和礼部尚书同朝为官,官阶皆是当朝二品。但从实权上来说统管朝廷各种大小宴会、以及礼仪接待的礼部尚书,和掌管天下刑罚直隶陛下管辖的督刑府尹根本没有可比性!满朝文武,大小官员,甚至连皇亲国戚都在督刑府的督察范围内!
若说上次带走董森的是其他官员,李尚书好歹也要折腾一番,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可对方是督刑府,他也只能是生生咽下一口气。
没办法,那个阎王见了都愁的地方谁也惹不起。
谁知新上任的府尹还颇为讲究,要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李尚书得意的同时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立马让人将他那惹事生非的小舅子传到府中。
董森开始还心惊胆战,琢磨着是自己办的哪件坏事儿又让姐夫知道了。直到从姐夫口中得知原来是督刑府尹前来亲自致歉,心里的石头立马落地!当即又狗腿谄媚的拍起尚书姐夫的马屁,转着圈的赞扬他有本事有官威。
李尚书假模假式的训斥小舅子几句,其实得意的不得了。
晌午时分,顾宴之带着沈夏安和礼物登门。
李尚书领着小舅子亲自到门口迎接。
双方寒暄一番便进了尚书府。
分别落座后,顾宴之也不含糊直奔主题。
他对着对面身材魁梧的壮汉拱拱手,诚恳道:
“董镖头,上次之事是本官属下鲁莽,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莫要介意。”
沈夏安站起身,也很是诚恳的拱手致歉:
“接连两次对董镖头不敬的确是我不对,还请董镖头您海涵。”
董森原本看见曾经暴揍自己的女捕头还心生不爽,此刻她当众向自己道歉也算给足了面子,也不好再多计较什么。
“顾大人、沈捕快不必如此。”
他也站起身,拱手回礼:
“董某虽是一介草民,但姐夫经常告诫切勿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自恃甚高!董某之前也的确有错的地方,回来后姐夫也已经严加指教,还请两位也莫要计较董某之前的行径才是!”
沈夏安暗自敬佩:
若不知此人真面目,单凭他说的这两句场面话还真就得被他哄骗过去!
李尚书被自家小舅子抬的心花怒放,连忙摆摆手示意双方都坐下。
“都是自家人,不打不相识嘛!本官和顾大人同朝为官自是不必多说,董森和沈捕快你们两个日后总也少不了见面嘛。大家既已把话说开,之前的一切恩怨就全当不存在!顾大人,您看这样可好?”
顾宴之笑眯眯的答应:
“李尚书宽宏大量,本官自然没什么说的。”
“好好好,今日本官可准备好了午膳,顾大人可要赏脸留下喝顿酒才行!”
“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说实话,自从本官到临安上任以来还没来得及去拜会诸位大人,今日就当从李尚书这里开始。”
同朝为官的二人说起客套话来一点都不含糊,沈夏安听的直暗中撇嘴。
很快,她就发现那位李尚书似乎一直在打量她。
沈夏安上次和金亦煊一起拜寿,当时和这大胖子尚书还打了照面。虽说她今日没化妆也换了衣服,但对方瞧着肯定有些眼熟。
董森倒是见过那日换装后的她,但他不认识金亦煊,所以沈夏安并不担心被认出。
果不其然,李尚书又一次看向沈夏安后忍不住出声询问:
“沈捕快,本官瞧着你好生面熟,咱们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沈夏安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李尚书您说笑了,我一个小小捕快可没机会和您接触。不过我平时经常在临安城走动,您或许在哪里见过我不一定。”
“对对对,应该是这样…”
李尚书眯着一双快被肥肉挤没的三角眼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跑进来一个护卫。
“大人,门外有位督刑府的捕快求见顾大人,说是有要事禀告。”
“哎呀!”
沈夏安一拍脑瓜子,懊悔的看着顾宴之:
“大人,来之前我正好遇到陈大哥!他让我告诉您一声他有要紧的事情禀告,结果着急忙慌的我给忘了。”
李尚书一听人家有正事儿急忙道:
“既然是督刑府来人肯定是有要事,快请人进来!”
不一会儿身穿捕快服的陈捕快被带了进来。
“见过两位大人。”
顾宴之让他起身,皱眉询问:
“到底有何重要之事,非要在本官和李尚书见面之时禀告。”
“回大人,的确是有件非常重要之事…”
陈捕快欲言又止,眼睛往李尚书和董森身上瞟了瞟。
李尚书笑呵呵的站起身:
“既然是督刑府的要事本官也不好旁听…”
“李尚书且留步。”
顾宴之将人喊住,抱歉道:
“下属们不懂事,李尚书莫怪。”
说罢他转头呵斥陈捕快:
“不懂事,能有什么重要之事还要让李尚书回避!直接禀告就是。”
李尚书又哈哈笑着宽慰顾宴之,让他没必要发火。屁股稳稳当当的又坐了回去。
陈捕快被呵斥的面红耳赤,又对着李尚书恭敬行了一礼这才道:
“大人,属下早上路过荣升客栈的时候被那里的掌柜拽了进去,说他有位很有身份的房客要向督刑府反映一些情况…”
“咣当”!
刚刚端起茶盏的董森惊的没端稳,茶水洒出来大半。
“董镖头您没被烫着吧?”
沈夏安关心询问。
李尚书三角眼一瞪,低声呵斥:
“多大的人了怎么连茶盏都端不稳!”
“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粗手粗脚,您们继续。”
董森连忙用袖口把桌上的茶水擦干,四方大脸强撑着笑。
沈夏安察觉到他轻轻颤动的指尖。
哼,果然心虚了!
被打断的陈捕快继续道:
“属下不知对方身份自然不好将什么人都往衙门里带,于是就先与他见了个面。那人大概三十多岁,说话有气无力看起来也是病歪歪的模样…他并未告诉属下姓氏名谁,却说他手中握有江同富被害案的关键性证据!”
董森额头上已经出了一脑门子汗。
顾宴之皱眉:
“此话不过是他一面之词!之前案子也曾发生过有人故意伪装证人之事,他可有何证据能表明自己所言非虚?”
“暂无,不过属下看他言语诚恳并非信口开河之辈!于是和他约好明日上午再在荣升客栈见面,届时他会提供证据证明自己。”
“既然这样…”
顾宴之转头看向沈夏安:
“沈捕快,你明早和陈捕快一起去趟荣升客栈!若那人真能拿出证据是最好,如若不然就以妨碍公务之罪直接将其押回衙门大牢听候发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