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名字,封白眉心忍不住一跳。
难怪此人身具倒斗死气,又敢在双眼俱盲的情形下行走江湖,就凭这三个字,他就有这资格。
瞎老义是谁?
打神鞭杨方的徒弟。
说起此人,其实和他之间还是有点关系的。
金算盘行走江湖时,曾收杨方为不记名徒弟,也算在摸金门入了行,只不过江湖上鲜少有人知晓。
即便是金算盘,也没提及过。
杨方能有江湖成就,人称打神鞭,也是自己闯出的名声。
真要论,他日真遇到杨方,为他指点崔道人踪影,还得称呼一声师兄。
毕竟两人都和金算盘之间相交莫逆。
但眼前这瞎子,却是杨方实打实的关门弟子。
瞎老义出身苦寒,几岁时因一场大火瞎了双眼,不过心思敏锐,耳力感知远超常人。
那些年穷的没饭吃。
无奈下给人抬棺讨生活。
这活很多人嫌忌讳,但瞎老义只求一碗饭吃,又不知道行规,刚做这行,旁人总是让他压大担。
晚上回去,一摸肩膀全是血。
但他孤零一人,他人都是拉帮结派,只能默默承受,时间长了也就练了出来。
到二十来岁的时候,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就想着出去闯荡一番。
被一伙倒斗的土夫子盯上,说是带他挣大钱,实际就是在下墓时,让他头一个去探路。
瞎老义耳力惊人,能听到机关触发的动静,久而久之,还真被他摸索出点东西来。
一直到二十三岁那年,碰到比他大了六七岁的杨方。
彼时杨方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声名。
两人一见如故,杨方怕他没本事继续被人欺辱,故才收他为徒,传授本事。
说是徒弟,其实也是兄弟相称。
瞎老义根骨极好,跟了几年时间,就修成了一身本事。
身怀道术,下墓倒斗,仅以一根竹仗游壁而行,江湖传言他修炼的是壁虎游墙功。
若是此也就算了。
瞎老义还与白半拉结拜,而白半拉家传寻龙诀以及一枚发丘印,乃是正宗的发丘后人。
先前在古蓝县客栈。
金算盘与他论起发丘一派时,封白就一直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
眼下听到瞎老义自报名讳,他才霍然反应过来。
白半拉也算是其一。
甚至比起张家,更为地道纯正。
但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原本就打算在蜂窝山一行后,有时间打探下洋杨方的消息,从他那找到崔道人的踪迹。
毕竟打神鞭和殃神之间,算是结拜之交。
江湖上再有能找到他踪影的,除去四神外,也就他杨方一人。
“原来是瞎老义兄,久仰大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双手抱拳,封白行了个江湖礼节。
这话倒不是随口敷衍,而是确确实实慕名已久。
“姜小哥听过我的名号?”
瞎老义眼瞎,但耳力惊人,能辨墓下机关,可识世间人心。
一下就听出封白并未虚情假意,也不是口头客套,一时间不禁有些诧异。
他瞎老义往常只在北方活动,在偌大的江湖上也只不过是个过河小卒,无名无姓。
“自然是听过的。”封白点点头,“只是以前从未有缘相见。”
“小哥客气了,老瞎子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听小哥这意思,莫非也在倒斗行?”
瞎老义仔细琢磨了下封白这番话。
他这辈子,若说闯出名头,也是在拜杨方为师后,混迹倒斗行的这段时间。
若非倒斗行中人,知道他名号的应当不多。
“不瞒瞎老哥,姜某如今也是个淘沙客,混碗饭吃。”
“那倒是巧了,这都能碰的上。”
一听封白这么说,瞎老义也不禁心生感慨,天下之大江湖水深,谁能想到只不过坐一趟车,还能碰到倒斗行后辈。
“谁说不是。”
封白又何尝不是感慨,这机遇之妙。
“小哥也往冀州城去?”
瞎老义又取了一张博饼,拿了葱蒜蘸料,放到桌子上。
“是,这都在路上跑了大半个月了,准备去寻一位江湖前辈。”
见他如此热情,封白也顺势取了一壶酒,是他出黄河过吕梁时带来的汾酒。
味道醇厚,酒香浓郁。
瞎老义一闻,脸上就涌起了笑容。
“是西山汾酒?”
“瞎老哥这老酒客了啊,确是汾酒无疑。”
封白眉头一挑,微微有些惊讶,只是闻下酒味就知道来源,不是常年泡在酒缸子里的老江湖是做不到的。
“就好这一口,呐,上车前到处跑,也没看到什么好酒,只打了一壶浊酒解馋。”
瞎老义伸手摘下个葫芦,晃了晃,里头顿时传来酒水的响动。
“小哥随身带酒,看来也是爱酒之人呐。”
“自斟自饮,了却路途无聊罢了。”
封白笑了笑,顺手拿出杯子,为自己和瞎老义倒满。
身处这倒斗江湖,无非烈酒女人厮杀明器。
一杯烈酒论英雄往事,三句话便能点头之交。
“瞎老哥,相逢一场不容易,先敬你一杯,话都在酒里了。”
端起酒水封白仰头一口灌下。
“小哥豪气干云,老瞎子自当不能落下,我也干了。”
汾酒烈性无比,一般人喝不了,即便是封白喝惯了烈酒,一杯下去,也只觉得胸口下像是灼烧了一样。
呼吸吐纳之间,都尽是酒气。
反观瞎老义,一杯酒下去,脸色没半点变化。
“瞎老哥好酒量。”
封白伸手由衷赞叹了句。
他酒量算是极好,在遮龙山时,常胜山那帮卸岭山匪,听到他说要喝酒都犯怵。
只是这接连遇到金算盘和瞎老义这两个,完全不讲道理的。
就算海量如他,也得甘拜下风。
两人也没下酒菜,就着薄饼和大葱,边喝边聊。
许久后,封白才知道,他先前独自一人在鄂北境内,倒了一座宋代将军墓,所获不少。
这次北上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去寻多年的结拜兄弟白半拉。
“小哥,我老瞎子一个,下墓倒斗那是瞎猫碰耗子,但我这位老兄弟那才是真的身手非凡。”
瞎老义几杯酒下肚,话明显多了起来。
而封白看似醉的不省人事,心神却始终保持绝对清醒。
听到这话,端起酒杯轻轻抿了口,借势问道。
“莫非这位白老哥出身世家大派?”